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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地铁》
文/张夏
诵/高昂(Go on)
过了十字路口,我马上打通父亲的电话。刚才在图书馆时,他打过来,我怕吵到别人,草草应付几句赶紧掐断了。现在再打过去,父亲竟有些小心翼翼的。他想坐地铁到我这里来,我劝他明天再说。这么晚了,地铁很挤,老人家反应又慢,又不会说普通话,在世界之窗那里转乘时,有些复杂,他恐怕不能应付。
昨天,我把他送过去时,一路指点叮嘱,说要有学习精神,不要老依赖儿女照顾病人一样照顾他,要勇敢,要自立,要学会接受新事物,努力让自己保持年轻的心态。我还给他找了个学习榜样,比如我们楼上的老大爷,还长你两岁呢。瞧,人家走路横冲直撞来着,在小区里还经常管人闲事,甚至他还玩黄昏恋。不就坐个地铁吗?难道还会有人拐卖老头子?深圳这地方尊敬老人家,万一你坐错了,自会有人指引你。
我把地铁路线图给他,说这次我把你送过去了,下次你可得自己坐过来啊。想想你的那些老伙计,谁见过地铁啊。你加油吧,为自己骄傲一把,享受现代化,还免费,天天坐地铁出去溜达都行。
父亲听后笑了,不住点头。他说来深圳之前,去母亲坟前告别,又把所有家人的照片整理了一番,就怕万一回不去呢。父亲老了,羸弱、胆怯。这辈子大势已去,随时准备赴死。
作为一个内向拘谨的人,他孤独了一辈子。哪怕晚年儿孙满堂,他也无法畅快地与大家沟通。他年轻时身材算得魁梧,内心却从来不够强大。如今年纪大了,腰弯了,背驼了,整个人缩小了一圈,耳朵也快听不见了。眼睛见不得光,迎风流泪。所以他出门时不得不戴着一副墨镜,这使他显得简直有几分酷,几分时尚。墨镜的背后躲着一双不够勇敢坚决的眼睛。这就是我的父亲,连普通话都不会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很是仓惶。
把他送到目的地时,父亲的神色很是不舍。当我转身要离开时,他突然劝我上楼一起去见一见那个我不太喜欢的亲戚。他的声音恳切又软弱。但我拒绝了。我想起了我独自漂在广东的二十多年。我对某些往事耿耿于怀。我告诉他,这是深圳,对某些让自己不愉快的人与事,有必要学会拒绝、放弃和遗忘。
父亲惊愕地看着我,无奈地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看你都到了楼下。但我仍是一口拒绝。父亲不再说什么,他这辈子儿女众多,对其中任何一个,他却从来都指挥不了。
天气很好,上午的太阳很是温暖。小区是宁静的,在这个狭长的过道里,没有其他人经过。他按了三楼的门铃,铁门无声地开了,无人下来迎接他,而我的护送也到此打止。父亲一只脚踏进门槛,手里提着他的黑棉袄,佝偻着背,拘谨忧郁地目送着我,他的眼珠是灰褐色的,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透明。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正视一双老人的眼睛,就像我八年前第一次正视母亲的死亡。父亲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永远定格。某种根深蒂固的衰老、无助、感伤与认命,从那眼光里弥散开来。那一瞬间,七十六岁的父亲就像一个被时光遗弃的孩子……
我想,无论多忙,明天还是去接父亲回来吧。
真好听
我父亲明年九十了。也和文中的父亲一样,时时眼中流露出无助和拘谨,听老师娓娓诵来,我的泪止不住……作为儿女能尽孝的,首先是陪伴!
我们离76岁还有多远呢,将来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多一点耐心,多一点理解!尽所能多一点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