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5 佛教与道教、伊斯兰教、基督教的对比

下面我们稍微比较一下，佛教和中国唯一的本土宗教道教。佛教是印度文化，它尽管传入中国，被中国文化所折冲，但是它和中国的道教在内质上仍然有很大区别。

尽管道教在佛教方面有很多学习，但是道教的基本素质和佛教全然不同。道教以黄老思想为根据，以老子道论为最高信仰，承袭战国以来的方仙术也叫方仙道，形成多神崇拜。它追求什么呢？长生不老，得道成仙，济世救人，这是道教的宗旨，简称“贵生保真”。

大家注意，我在这里表述的是什么？世界上所有宗教，包括佛教，它都是修来世，重灵魂，轻蔑世俗体系，这样的文化，这样的文化状态。

可道教反过来，它是修今生，重肉体。同构现世体系，所以它跟其它宗教，包括佛教在内，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也就是说它继续表达着中国修实用，重功利崇拜皇权体系的这个文化的烙印。

比如道教从玉皇大帝讲到的天庭和中国土地上世俗的皇权朝廷完全是一个应合关系，它修的是长生不老，修的是今生本身的成仙成道，它不是修来世不是重灵魂，它看重的是肉体长生，所以它典型地表达着中国文化重现世、重功利的特质。道教跟佛教，或者跟一切宗教，它也当然要有一些共同点，否则它形不成宗教。

道教和佛教的近似点是什么呢？佛教讲解脱，叫解脱一切苦。道教讲超脱，超然于世外。在这一点上佛教和道教相同，也就是道教仅在超然性上，类似于佛教或其他神圣宗教。

我们从道教和佛教的比较上，就可以看出中国土著宗教和中国传统文化基本素质的契合关系。而且由于中国文化本身不形成教团组织，不形成异类，思想结社。因此在中国历史上非常奇怪，但凡有宗教活动，都不具有建设性，反而具有社会破坏性。我们讲不管是西方的宗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还是佛教，尤其是印度的婆罗门教，它们都是具有建设性的，佛教比较浅。

但是中国的道教，中国的宗教历来不具有建设性，它反而具有反叛性。大家看，汉末太平道，五斗米道，这是道教的前身，它是造反组织。从唐宋出现的起源于佛教净土宗的白莲教，到明清时代又构成造反组织。直到清末太平天国运动它源于传入中国的基督教，仍然是一场巨大的农民起义运动。也就是说中国的宗教不具有社会建设性，反而具有社会破坏性。直到当代，法轮功出现，搞得政府极为紧张，立即就要扑灭它。看看中国宗教和中国社会文化的关系，你不能说中国政府太过敏，这实在是中国文化的传统。

我们讲这些东西是想说明中国的宗教或者中国的宗教思想，跟中国文化的关系。我再度强调，中国文化的基本素质是前神学阶段，它跟真正意义上的神学宗教文化，其实在兼容性上是有问题的。

我们下面简单讲一下，西方宗教和佛教的比较。我前面讲过，佛教从人生观出发建立宇宙观。西方宗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面向外部，先建立宇宙观，才谈论人的修教。西方的宗教极为积极，它最初的起源是犹太教，我前面讲过，基督教只不过是犹太教的一个分支，所以基督教本《圣经》前半部分《旧约》就是犹太教教本，后半部分《新约》才是基督教本。

基督教它们非常积极，包括犹太教，你读一下《旧约》：上帝给犹太人以应许之地，出埃及国城，犹太人占领约旦河流域的土地，流着奶和蜜的应许之地。耶和华协助犹太人他的选民灭掉周边七部族而立国。

可见犹太教本身是极端积极的，是具有极为尖锐的某种组织力道的。基督教是它的一个分支。到西方它早期是信仰犹太教的人，他们其中一部分不是犹太人，最终被犹太教开除，然后在非犹太人中传播变形了的犹太教。这就是基督教。

大家知道犹太教只承认上帝叫耶和华，他们不承认耶稣，耶稣说他是上帝的儿子，犹太教无论如何不能确认，认为他是邪教。认为圣母玛利亚不孕而育，是妓女。因此犹太教从一开始，虽然基督教由它发源，却形成强烈的对立，这就是弥漫在欧洲上千年反犹文化的一个起点。

尽管基督教脱胎于犹太教，它最终表达为跟犹太教形成对立格局的一个教派，然后在欧洲分化，分化两路，一路叫公教，也就是天主教。一路叫正教，因为它主要在欧洲东部，在斯拉夫人中传播，因此也叫东正教。这构成基督教的主体。

大家再看伊斯兰教。公元七世纪，穆罕默德创立伊斯兰教，穆罕默德出身贫贱，他成年以后给一个富商做帮手，拉骆驼的。这个富商不断地拉着骆驼和商队到环地中海地周边经商。所以穆罕默德在犹太教和基督教盛传的地方，深深地了解了环地中海地区的宗教思想和宗教内涵，然后回来创立伊斯兰教。

我举一个例子，大家就可以看到伊斯兰教跟犹太教和基督教有多么密切的联系。除了它的《古兰经》基本内容跟《圣经》十分相近。

不仅如此，大家看穆罕默德把自己称呼为真主的使者，这是一个非常巧妙的称呼，它恰恰避开了犹太教和基督教冲突的关键，就是耶稣说他是耶和华上帝的儿子，结果遭到犹太教强烈的反扑和抵触。穆罕默德很巧妙，不是儿子，是使者。这个巧妙显然是来自于他对犹太教和基督教之间冲突学理和观念上的那个关键点的深刻认识，才会有这样一个发明。

穆罕默德这个人极为聪明，也极为出色。我们有一个事实可以证明，就是这个富商死掉以后，他的遗孀居然嫁给了他的下人穆罕默德，可见穆罕默德当年一定是非常出色的。在这个妇孀也就是后来他的夫人的大量钱财的支持下，穆罕默德建立伊斯兰教，然后以宗教组织方式，最终建立宗教军队，第一次统一阿拉伯世界，由此形成阿拉伯帝国，也叫伊斯兰帝国，也被中国古代翻译为大食帝国。

大家知道，伊斯兰帝国一旦成型，集聚势力迅速在中东地区扩展，不但灭掉伊朗，而且从东部突进到土耳其，从西部突进到西班牙，几乎两路全势灭掉西欧，从而和基督教形成强烈的敌对关系，造成基督教和犹太和伊斯兰教上千年的政治文化军事冲突。

由于犹太教最初建立是政教合一，军事合一，以圣战方式统一阿拉伯。因此伊斯兰教的基因中就带有极为强势的一面，形成今天基督教对犹太教所有的负面评价都来自于此。

我们由此可以看出，宗教在作为主流文化的时候，它对一个民族、一个人、一个国家、一种集团，会造成何其之大的影响，这种影响伸展到整个历史上千年而不得化解。今天整个伊斯兰教宗教地区进行工商业文明转型，都变得相当困难，都跟这个宗教的强固势力有一定关系。

我再举个例子，欧洲近代从黑暗中世纪走出来，勃新发展一时成为世界中心。它是通过三件事情完成的。第一，文艺复兴。找回古希腊工商业文明思想根脉。第二，科学思潮，古希腊理性文化所引出的科学运动和思潮。第三，宗教改革。大家知道，西方在十六世纪二十年代，发生马丁路德宗教改革，是一个十分重大的事情，它早期有一个很小的诱因，就是古腾堡发明活字印刷，过去雕版印刷《圣经》印刷量极低，因此只有高级教士手里才有校本，才有《圣经》，解释权全部归天主教。古腾堡发明活字印刷，《圣经》大量出版，民间人手一本，宗教改革的基础形成。

然后在欧洲中北部和欧洲西部，以马丁路德为代表，发起一场宗教改革运动。大家注意这个宗教改革你看起来是个非常小的事件，也就是反对天主教对宗教的解释权，提出因信称义，就是我只要信服基督教，我就可以得到宗教的救赎。这叫“因信称义”。过去是必须经过天主教教团组织才能实行这件事情。

天主教教团组织严重孵化，于是新宗教改革开始，因信称义，灵肉剥离，每一个人自己可以直接面对上帝，它带来的实际文化效果是什么？是自由。欧洲人第一次脱离了天主教的控制和压抑，精神得到解放，由这个自由延伸出平等。

因为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我们都因信而获得上帝的救赎，在上帝面前我们都是平等的，请大家想想，“自由、平等、博爱”就是资产阶级革命旗帜上的基本思想徽号，然后再由这个平等引出契约精神和勤俭文化，也就是所谓“新教伦理”，缔造资本主义制度。于是在宗教改革以后，资本主义才逐步在西方发展起来。

请大家注意我在讲什么？一种强势文化，造成一种文化覆盖，如果你不能颠覆它，你不能改造它，你就无法进行社会转型。如果力量不足以颠覆它，但是你在内部可以修正它，可以改造它，都会释放重大的社会力量。

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大家看，北美和南美。北美：美国、加拿大。它是当年英国清教徒建立的国家主体是这些人。所谓“清教”就是英国人所谓的新教，也就是宗教改革的那些人，在英国被称为“清教”。他们进入北美，建立了美洲最典型最精致的资本主义现代社会体系。大家再看南美，南美是西班牙占据的地方。西班牙的基本宗教是天主教，所以西班牙引入到南美的文化是天主教旧文化、旧思想。

要知道整个南美洲早在十九世纪初叶，绝大多数国家都已经独立，也就是1812年以后，南拉丁美洲国家绝大多数纷纷独立，迄今已经二百年左右，可迄今整个南美洲各国基本上不能进入正常的现代社会。它们政治动荡，经济波动，总处在越不过中等收入陷阱的状态。社会政治经济不断发生问题，现代社会构型始终难以建立，它居然跟天主教和新教两种不同势力侵入和弥散有关。

我们由此可以看出宗教文化的力道，也可以看出某种文化改造的社会效应。

我讲这些东西是想让大家理解，宗教文化曾经在人类中古时代以前所起到的重大文化覆盖作用和国格、人格的濡染作用，它对人类社会文明形态的发育都起到重大影响。好，这些部分我们就简单讲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