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雨又清明
诗作者/淞雲 诗话/文澜 诵读/落雪
昏昏欲雨又清明,
秾李绯桃乍吐英。
宿草依风今始绿,
荒川逐燕水初平。
繁花乱作人愁处,
啼鸟频歌肠断声。
万井新烟如旧日,
每逢寒食总无晴。
——淞雲诗《丁酉沽上清明》
洪应明《菜根谭》中有言:“鱼得水逝,而相忘乎水,鸟乘风飞,而不知有风”。假如我们能认识到这点,就可以不为环境所累,活得轻松快乐,顺其自然了。
北方的春虽然来得晚些,但总会在我们殷殷的期盼中袅袅娜娜。你看那一朵朵绽放在清明前后的山桃花,山杏花,任凭春寒料峭,总是漫山遍野,生机勃勃,为荒山平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更给人沉沉的心间留下了几许明艳的色彩。正如淞雲所言“秾李绯桃乍吐英”。
每值这个时节,我的朋友总会不远千里来祭祖,也为彼此的重逢赢得了机会。在那相聚的分分秒秒中,就连昔日里世俗的风和沾愁的雨也会顿时呈现出一种斑驳的柔和感,每一种记忆都是发自灵魂的美好,每一份喜悦都是直抵心扉的盎然。如晏几道曾言:“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诗人淞雲于开篇直述清明天气,“昏昏欲雨”一瞬间将人置入青灰色的思绪中,奠定了幽婉的基调。进而用“宿草”、“荒川”、“乱花”、“啼鸟”来渲染,说渲染,是因淞雲并未进行全景式的描述,而是采用动静结合,声色倶出的特写手法,犹如一个配着声音的特写镜头,既自然顺畅,又富于变化。
“繁花乱眼”,“啼鸟断肠”中的孤寂幽思,凄清沉默,同“桃李吐英”,“宿草返绿”,“荒川水平”的欣欣向荣景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淞雲极少单一描写自然景观,与描写对象也不是简单的彼此衬托关系,而是体现为主客、物我的双向对话。
我们固然可以将“花乱”,“鸟啼”理解为沽上清明景色触动了诗人的心绪,也可以理解为诗人眼中的花、鸟自然“含愁带绪”。但终归是,繁花不会添愁,啼鸟不会断肠,多情的是人啊!
诗人追忆什么,思虑什么? 种种情绪扭结在一起,犹如雨滴叶上,回响不绝,余味无穷。
“宿草依风今始绿,荒川逐燕水初平。 繁花乱作人愁处,啼鸟频歌肠断声”,诗人淞雲取景由花及绪,由岸达水,时空勾画宽阔辽远。繁花啼鸟,山光水色,构成了一幅意象幽幽,色调纷呈的清明风俗画。显然,诗人意在反衬自己深婉起伏的心怀,以景兴感,散发心绪,凝成了一个完整的情感段落。淞雲将内心无形的感觉以有形的事物比喻出来,生动可感,有迹可寻。“吐”、“依”、“逐”、“乱”、“断”等一系列动词的运用,更是臻于炉火纯青、出神入化,既状写了眼前景,更蕴含了心中情。
春天的花本是养眼、迷人的,鸟儿的鸣叫亦是清脆、悦耳的,此刻却因这特殊的节令、特定的环境支配,而让人心生感伤。入眼尽是那乱绪的花,绕耳尽是那断肠的声,一瞬间,山川有了魂魄,花草有了愁肠。不由得让人想起那首缅怀诗:“清明逢雨倍凄凉,又惹娇儿几断肠。昨日叮咛犹切切,今朝思念却茫茫。纸钱燃起难还愿,土酒浇来不解伤。松柏有心传我意,冢边垂泪一行行”。
此刻,我借着流光的影子,在重山峻岭间找寻,只为一抹飘散的灵魂……
淞雲和外在景物自觉的、本能的心灵对话、互通,是其审美化人生的诗意呈现。构成了其“心灵与物象融为一体”的独特风韵。
“万井新烟如旧日,每逢寒食总无晴”,在淞雲的诗行里穿行,驰目远眺,万里新烟,冉冉依旧,浩渺的天却少了从前的那份明朗。不晴不雨的日子,宛如归人沉沉的心,在定格的时空里肆意潮湿着,迷蒙着。 “无晴”是常见的谐音双关的表现手法,无晴亦是无情也,以天气的晴雨比拟归人的态度和不安的心情,贴切自然,韵味十足。
昏昏欲雨又清明,不知这已是第几个清明节了,山外,云思淡淡,云影深深,任无情的风在松林间旋绕。穿越回唐朝,依稀看到杜牧在细雨纷纷的路上,几经辗转,几欲断魂。
全诗每句一景,看似独立,却有诗人的内在情感一以贯之,动、静、远、近交错,呈现出一幅沉郁顿挫、思绪幽幽的画面。
佐一杯记忆的酒,无声独饮;写一首无语的诗,嵌留心底。风景年年如故,人事已改初颜。任“烟和魂共远,春与人同老”,天道无晴,人自有情。正如王国维所言“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恍然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大山深处那一簇簇、一叠叠如绸的桃花、杏花,春风的巧手将她们轻轻剪裁,又晕染了淡淡的胭脂,片片瓣儿瞬息间变得精美绝伦,宛如蕊珠宫里的花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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