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分享示范】詹青云：最怀恋的，是年夜饭的仪式感

大家好，我是詹青云。

今天，我也来跟大家分享我和年夜饭的故事。

唉，让一个注定要在海外孤单过年的人回忆年夜饭的滋味，真是太残酷了。不过好在仔细想了想，“年夜饭”这三个字里，最不重要的，似乎反而是这个“饭”字。

年夜饭当然是一顿盛大而隆重的晚餐，但盛大隆重不代表就一定好吃。至少在我的记忆里，那些代表着过年的大菜、硬菜，都不如平时的小吃好吃。

更何况，年夜饭并不是一天做成的。

我记得小的时候在我爷爷家，准备年夜饭是一个长达一个月的漫长过程。那些豆腐丸子、酥肉、土豆片，都是提前好久准备好，然后被我爷爷藏在最靠里，他自己的那间卧室里，一般人都不让进去。

但是我呢，从小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是真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我是可以自由出入、自由偷吃的。等到这些菜真的被端上桌的时候，早就已经吃腻了。

在我外婆家呢，年夜饭是由外婆一个人掌勺的。

我小的时候，过年那几天就会在厨房进进出出，美其名曰“给外婆帮忙”，其实就是为了在每道菜刚出锅的时候，就着锅铲先吃上一阵。等到这些菜真的被端上桌了，反而没有那么好吃了。

因为年夜饭不只是饭，它是年夜，是有仪式感的。

我外婆家在贵州镇宁，靠近黄果树瀑布的地方。不知道是当地的风俗，还是家里苗族的传统，等到这些菜都摆上桌，饭都盛好，酒也倒上了，大家却不能上桌，而要先恭请祖先来吃饭。

外婆念念有词，其他人屏气凝神，而我小公主，这个时候也不敢造次，趴在桌子底下，给祖先磕头烧纸。

我小的时候，磕完头，抬头一看，发现饭都被收走了，还以为是祖先真的回来吃过。

等到劝过了祖先，大人们要开始彼此劝饭、劝酒。小的时候非常头疼，每顿饭之前，都要提前想好好多个四字成语的祝福，以分送给不同亲戚，显得很有诚意。

记得有一年是马年，家长们临场出题，要求所有的祝福语当中都必须带上“马”字。

我真的是绞尽了脑汁才想到了，用“龙马精神”祝外公外婆身体健康；用“马到成功”祝一个舅舅升官；再用“一马当先”祝另一个舅舅发财，简直就是春晚的预演。

不过呢，小的时候，这些深恶痛绝的仪式感，长大了以后回想，反而觉得有趣、有意思。

我后来想起，我外公外婆那代人，平时很少会提起他们自己的父母或者祖先。

他们的思念之情、怀念之情，可能是要借着请神那个仪式，才能说出口的。

而中国人含蓄，家人之间平时也很少会说一些彼此祝福的话。这份祝福，也是要借着年夜饭的那杯酒，才能说出口的。

所以这顿饭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所以那么多的人，千辛万苦地要在那一天，回家吃一顿饭。

很多年后，那些菜的味道都已经忘记了，但是总能想起，外公外婆看着我怯怯地给他们敬酒，期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