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集】楔形文字：四千年前的小学生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欢迎收听押沙龙少年世界史。

前面我们介绍了苏美尔文明和古埃及文明。这一期节目呢，我带你们去苏美尔和古埃及看看，三千多年前的小朋友，是怎么学习的。

我们先来做一道数学题。

牧羊人有一群羊。他需要拿出70只羊去交税。这70只羊占羊群总数的三分之一的三分之二。也就是三分之一再乘以三分之二。问：他总共有多少只羊？

你能算出来吗？

我为什么要给大家看这道题目呢？因为啊，它是3600年前，埃及小朋友做过的数学题。当时，考古发掘出86道题，都抄写在一份莎草纸的卷轴上，后面还带着答案。

说到这儿，需要解释一下什么叫莎草纸。我们都说造纸术是中国人发明的，这个说法没错。但是在埃及，有一种天然地植物，经过一定加工之后，就可以作为纸张使用。这种古老的纸，叫莎草纸。莎草是一种芦苇，生长在尼罗河岸边。埃及人把莎草杆里的那层膜取出来，撕成一条一条的，然后横着放一层，竖着放一层，用水泡软了，再拿石头敲打。这两层莎草就会紧紧粘在一起，成了一张纸。

莎草纸的质量很好，摸着也很舒服。那它为什么没有流行开呢？因为它制作工序复杂、耗时耗力，所以太贵了。就拿我们说的这份习题集来说吧，如果抄写到咱们的笔记本上，也就是二三十页的样子。可是写到莎草纸上，在古埃及就能换一头羊。

这么贵的习题集，埃及人怎么舍得买呢？一本算术题一只羊，这岂不是要把一家子都算穷了？可是埃及人就是舍得。因为学会这些数学题，实在太有用了。

古埃及有一种职业，叫文书，专门负责记录啊，算账啊，管理啊什么的。这个职业非常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工资还高。有位古埃及的爸爸教导儿子好好学习，争取当上一名文书。 

他是怎么教导儿子的呢？他可没有说什么“莎草纸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他是这么说的：“要好好学习！学会了就什么重活都不用干了，还能当官儿，可好了。文书自己不用干活，却能指挥别人干活。你看那些铜匠，十个手指头像鳄鱼的爪子，身上臭味比臭鱼还厉害。再看石匠，天天敲石头，胳膊累得都抬不起来，睡觉的时候只能弯着腰睡。再看看种地的，一年四季就一套衣服，嗓子粗得像乌鸦，两条胳膊干瘦如柴，累的时候只能躺在烂泥地里。所以，你唯一出路就是学习。你在学校学一天，得到的好处一辈子也用不完。”埃及爸爸说的就是这么赤裸裸。

既然读书有这么大的好处，当然再贵的书也得买。如果家里有点钱的话，埃及小朋友一到八岁，就会被送去学习。埃及小朋友具体学什么呢？跟现在学生也差不多，主要是语文、算术和体育。算术已经说过了，语文具体指什么呢？就是学习认字、写字、做记录。

说到这里，必须介绍一下古代的文字。文字的出现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件大事。没有文字，文明就无法维持。为什么呢？因为文明社会太复杂了。要收税，要养军队，要分配粮食，还要给老百姓处理纠纷，所有这些事儿，都要有份记录，没有文字怎么办？ 

你猜人类最早写下的文字是什么？是一段诗？一段名言？都不是。目前我们能找到最早的一段文字，是在五千年前的苏美尔。这段文字一点不激动人心，就是段干巴巴的信息：一个名叫库辛的人，在37个月内，收到29086个单位的大麦。你看，当初人们发明文字就是为了记账。

不过文字一旦被发明出来，它有了自己的发展道路。慢慢的，文字就不光是拿来记账用了。它的功能越来越多，力量越来越大，最后把整个人类都给改变了。

 那文字重要性在哪儿呢？首先，有了文字，知识就变得可以积累了。以前知识怎么传播呢？就是靠嘴说，一个人讲给另一个人。一旦这个人死了就完蛋了。可有了文字以后，知识可以被记录下来，传播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流传到很远很远的未来。就这样，知识可以一代一代的积累起来。

用了文字以后，人类的想法也变复杂了。因为文字能帮助人思考。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家可以想想自己怎么做数学题的。碰上一道比较难的题，你不会就坐在那里干想，你肯定会拿起演草纸，写上一堆数学符号，一步一步地演算，最后才能得出答案。为什么呢？因为你需要那些数学符号，帮你记忆，帮你思考。

数学符号是这样，文字也是这样。

无论是思想家，还是科学家，一旦有个什么想法，第一反应往往就是用文字把它写下来。这又是为什么呢？因为人们的想法是零散的，跳跃的，就像花丛里的蝴蝶一样，一会儿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用文字把它写下来，就等于用一个网兜把这个蝴蝶抓住了。一旦抓住了这个想法，以后就可以在它的基础上，继续往下想。思想就可以越来越复杂。

总之，文字对人类实在太重要了。人类的头脑有过几次大的飞跃。第一次是语言产生。语言产生前，人类的头脑是1.0版。有了语言，人类的头脑就升级成了2.0版。我们祖先靠这个2.0版的头脑，打败了1.0版的尼安德特人。第二次飞跃就是文字的产生。人们的头脑升级成了3.0版。人们靠3.0版的头脑，建立了复杂的文明。

那最早发明文字的是谁呢？是苏美尔人，紧接着是埃及人。一开始，他们写字都有点像画画。比如写鸟这个字，就是画一个鸟。写鱼这个字，就是画一条鱼。但是这个办法太笨，只能表达很有限的意思。比如用这个办法怎么表达香味呢？怎么表达“思考”这个词呢？又怎么表达“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个意思呢？

所以还得想别的办法。什么办法呢？比如说，不是用一个画代表一个字，而是代表一个音节。打个比方吧。消灭的灭字，没法画出来吧？我们可以画一个猫，再画一个叶子。猫代表声母m，叶子代表韵母ie，m-ie-mie，凑在一起不就是灭字了么？但要不告诉你，光看一个猫站在一片叶子旁边，你肯定不会想到灭字。所以，文字就变得不直观了，小朋友必须经过长期学习才能掌握。

埃及小朋友学习的是象形文字，苏美尔的小朋友学习的是楔形文字。楔就是木工用的楔子的楔。象形文字好理解，就是像图画一样的文字。画猫画树叶，这就属于象形文字。楔形文字又是什么东西呢？就是一堆三角形组成的文字。这个形状跟写字的工具有关。

埃及人用莎草纸写字，苏美尔没有莎草纸。他们就用黏土做成一个个泥板子。泥是湿乎乎软乎乎的，小朋友就用一个削尖的芦苇棒在上头写字。不过他们不是像咱们在纸上那样，一横一竖地写，而是拿芦苇棒的尖儿在泥板子上一下一下的按。一横就横着按一下，一竖就竖着按一下。芦苇棒的尖儿是三角形的，所以按出来的也是尖尖的三角形。三角形也叫楔形。

苏美尔小朋友写的就是楔形文字。后来苏美尔文明灭亡了，但是文字流传下来了。以后住在两河流域的小朋友，写的也都是楔形文字。

在泥板子上写完了怎么办呢？就把泥板子放到太阳底下晒，晒硬了就算是完成了。所以两河流域的书，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泥板子。泥板子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小三角形，看着就头晕。

这些文字学起来都不容易。光是符号就成百上千，组合起来又千变万化，确实不好学。

三千八百年前，有位两河流域的小朋友曾经写过一篇日记，碰巧流传下来了。这个日记叫《学校生活》，也可以翻译成《两河流域小朋友的悲惨一天》。

这个日记说：早上起来，妈妈拿给我两个面包卷当午餐，我就上学去了。我走进教师，看见老师赶紧鞠躬，心里吓得怦怦跳。老师看见我交上去的泥板子，很不满意，把我打了一顿。过了一会，教导主任来了，说：“你怎么不好好听课，偷偷往街上看？”又把我打了一顿。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另一位老师，说：“你的衣服怎么这么脏？一点不注意卫生！”又把我打了一顿。最后，校长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我的泥板，说：”你的字怎么这么丑？”又把我打了一顿。这就是我的一天。听了这个小朋友的日记，是不是觉得现在的学校还挺不错的？

语文不容易学，那数学呢？从牧羊人交税那道题看，不算太难，差不多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水平。但那个习题集里也有比较难的。比如有的题就牵涉到等差数列。现代的学生到了中学才会学等差数列。在几千年前，埃及小朋友的数学能到这个程度，就很了不起了。

埃及人的数学水平在当时，可能是全球最高的。不过他们的数学有个大问题，就是太看重实用性了。全是应用题，怎么分面包啊，怎么计算一块庄稼地有多大啊。一点都不抽象。数学不抽象就很难有真正的突破。为什么这么说呢？这里就不展开讲了，等讲到古希腊的时候我们还会谈到这个问题。

好了，这次我们就讲到这里。结束之前给大家说一下那道题的答案。牧羊人有多少头羊？答案是315只。你算出来了么？

今天我们讲了象形文字和楔形文字，以及原始人小学生的生活，你是不是觉得非常有趣？当然，这些古文明，也会有消失的一天。下一集，我就会给你讲那些神秘消失的世界文明。

最后，我再给你出一道埃及小朋友做的题目，也是那个习题集里的。把100个面包分给5个人，不是平均分，而是按照一个等差数列去分，分的比较多的三个人，他们的面包之和是剩下两个人面包之和的7倍，问：分得最少的那个人，他的面包是多少？如果你能算出这个题目，你的数学真的不错啊。期待你的答案！我们下一期再见。

一、名词解释

1、莎草纸

莎草纸（suō）是为古埃及人广泛采用的书写载体，它用当时盛产于尼罗河三角洲的纸莎草的茎制成。大约在公元前3000年，古埃及人就开始使用莎草纸，并将这种特产出口到古希腊等古代地中海文明的地区，甚至遥远的欧洲内陆和西亚地区。“莎草纸”并不是现今概念的“纸”，它是对纸莎草这种植物做一定处理而做成的书写介质，类似于竹简的概念，但比竹简的制作过程复杂。

2、象形文字

象形文字（Hieroglyphic）是由图画文字演化而来的，是一种最古老的字体。与表音文字不同，象形文字属于表意文字。约5000年前，古埃及人发明了象形文字。这种早期象形文字写起来既慢又很难看懂。随着时光的流逝，最终连埃及人自己也忘记了如何释译。后来随着罗塞塔石碑的出土，今天的我们才得以辩认这种文字。

3、楔形文字

楔形文字（英文：Cuneiform script），由苏美尔人于西元前三十一世纪左右所创，是已知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在其约3000年的历史中，楔形文字由最初的象形文字系统，字形结构逐渐简化和抽象化，文字数目由青铜时代早期的约1000个，减至青铜时代后期约400个。已被发现的楔形文字多写于泥板上，少数写于石头、金属或蜡板上。书吏使用削尖的芦苇杆或木棒在软泥板上刻写，软泥板经过晒或烤后变得坚硬，不易变形。

二、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图

 

图为公元前700~前600年的“大洪水”记录板，用楔形文字记录了类似于《圣经》的“诺亚方舟”故事，时间上却比后者早了约400年

 

 2018年7月1日，埃及开罗。埃及博物馆。纸莎草纸上的古埃及象形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