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谈起金岳霖,总会提到林徽因,大多数人,只对他与梁思成林徽因的那段情感往事津津乐道。
其实,作为“中国哲学界第一人”,金岳霖先生自己的人生,远比这些流言更精彩。
冯友兰曾评价金岳霖说:
他的风度很像魏晋大玄学家嵇康。
嵇康的特点是“越名教而任自然”,天真烂漫,率性而行,金岳霖亦然。
金岳霖的一生,特立独行。
他葆有未泯童心,亦爱的深沉,有骨子里的幽默,亦有治学中的忘我。
他历经万里红尘,却从未忘记内心本真。
孩子气的人,永不孤独
自古大师多童心,钱钟书如此,丰子恺如此,金岳霖亦如此。
金岳霖的童真,是骨子里的孩子气,即使在那风雨如晦的岁月,也一如既往。
云南出斗鸡,在西南联大的日子里,他养了一只很大的斗鸡。
金岳霖跟这只斗鸡有多好呢?
吃饭的时候,这只斗鸡都堂而皇之地能把脖子伸上来,同桌享用,完全是老友般的待遇。
当年跑警报,躲日本飞机轰炸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竟然也是鸡的安全。
(左二金岳霖,右二胡适)
他还特别喜欢搜罗各种“大”水果。
大梨,大石榴,各种大水果形态各异摆在客厅。
那会儿西南联大侧门旁边,有个街道叫金鸡巷,他总会把大水果拿去和别家的孩子比赛。
看见小孩就拿着自己的大梨子跑过去问:你看看我的梨大还是你的大呀?
比输了,就把梨或石榴作为礼物,送给小孩子,逗得他们乐不思蜀,然后他再去买。
正因如此,很多孩子都特别喜欢跟他玩,每每经过院子,总能听见一帮小孩高声喊他“金爷爷”。
汪曾祺曾写道:
有一次金先生被沈从文邀请去讲红楼梦的“哲学”,结果他上台说:“红楼梦里的哲学不是哲学。”
他讲着讲着,忽然停下来:“对不起,我这里有个小动物。”他把手伸进后脖,捉出了一个跳蚤,捏在手指里看看,甚为得意。
人生最幸福的是,身已老,心未泯。始终葆有童真的人,怎会无趣?
哲学家的怪与幽默
在学生们眼里,金岳霖的穿着打扮相当特立独行,甚至是有点儿“怪”。
汪曾祺就在《金岳霖先生》里,回忆西南联大学习时见到的金岳霖:
“他常年戴着一顶呢帽,进教室也不脱下。他的呢帽的前檐压得比较低,脑袋总是微微地仰着。
后来他配了一副眼镜,这副眼镜一只镜片是白的,一只是黑的。这就更怪了。”
事实上,金岳霖的“怪”,事出有因。
他自己曾打趣说:
“我年轻的时候眼睛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呢?
因为我这个眼睛左眼近视800度,右眼远视700度。
结果来一个汽车,我看到七八个,然后我就不知道该躲哪一个了,可能七八个哪一个都不是真的。”
他总是喜欢用幽默,化解生活和学习中的小坎坷。
有学生问:「逻辑课的前一半讲三段论,周延、不周延、归纳、演绎……还比较有意思。
后半部全是符号,简直像高等数学。这种学问多么枯燥!」
金先生的回答是:“我觉得它很好玩。”俨然像个小孩笑着。
金岳霖在西南联大时,讲逻辑课,其中有位同学叫林国达。
他总觉得逻辑学这门课有点玄,很多东西想不通。操着一口广东普通话,特别爱提奇奇怪怪的问题。
有一次他又站起来提了一个怪问题,金先生想了一想,说:
林国达同学,我问你一个问题:
Mr.林国达is perpenticular to the blackboard(林国达君垂直于黑板),这什么意思?
林国达一听傻了。这句话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林国达当然无法垂直于黑板,但这句话在“逻辑”上没有错误呀。
我们对事物的判断,通常有两种逻辑特征。
肯定或者否定,真或者假。
很显然,林国达垂直于黑板,从主谓宾上来说都是正确的。
然而生活中没有人会这么说话呀,这根本不符合实际,所以说到底还是个假判断。
金岳霖随口的一个玩笑,一下就让学生记住了逻辑学的奇妙所在。
你记得他的有趣,便能记住他的道理。
后来林国达游泳淹死了。金先生当天上课一直没有笑容。他对学生的爱无处不在。
淡薄名利,爱惜人才
很多人评价金岳霖说:
他啊,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人情世故全然不通,更别提什么圆滑通融。
有一次,哲学所的领导去看望他,临走时候说了句“有要求尽管提”。
一般人听到这句,都以为是领导的客套话,没想到金岳霖却不假思索地说:
“我要钱。”
然后掰着指头说:
“我的《逻辑》不要钱,《论道》也没要钱,但《知识论》一定要钱。”
但金岳霖想要钱,并不是因为爱钱。
蒋介石曾派专机接这些教授们去台湾,金岳霖却完全不为所动。
他在意的从来不是名利或财富,他在乎的,是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命运,和祖国的前途。
他要钱,是为了资助学生。
动荡时期,多少学生家乡沦陷,根本拿不出钱学习,他便一直默默资助学生念书。
曾经的外交部长乔冠华,当年被日本人驱逐出境,生活困顿潦倒,金岳霖鼎力相助,帮他顺利在德国留学。
在校园的大门轰然倒塌在战火中时,是这样的知识分子,重新托起了祖国发展的未来。
在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日子里,是这样的知识分子撑起了民族的脊梁,成就了无数学子的梦想。
所谓大家,向来胸怀天下,无问西东。
学术精益,痴而忘我
有人说,金岳霖这一辈子一直在做两件痴事儿,一个是研究哲学,一个是爱林徽因。
感情之事,后人无从猜测,但金岳霖对学术的研究,却真心专注忘我。
这种忘我,有多夸张呢?
硝烟战火,充耳不闻。
1938年金岳霖到了昆明,那时候除了在西南联大讲哲学和逻辑,剩下的日子里,他雷打不动做学术研究。
他的笔下,诞生了中国现代哲学系统中最完备、最富创造性的本体论专著《论道》。
那也是他自己一生最为满意的作品。
一天,日本的炸弹突袭云南。空袭警报拉响,西南联大的师生们都按照规定立即撤离。
可这时候的金岳霖,依然心无旁骛精于专著,甚至空袭警报响起竟然都没注意。
瞬时间,几枚炸弹在他那幢楼的前后左右开花。还算幸运的是,他的那幢楼居然逃过一劫。
他惊醒后,从楼里跑出来,发现周围惨景,一脸茫然。
后来,躲避空袭的人们回来了,还看见他木然地站在楼门口,手上还拿着一支没有放下的笔。
当一个人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外界的任何声响对其都毫无影响。
后来,金岳霖撰写了《知识论》,这本被专家们誉为“开宗立派”的哲学著作。
在风雨飘摇中,经历过空袭被炸手稿遗失,几十万字呕心沥血的重写过程。
无论外界如何动荡,治学之心始终如一。
很多人说这个人做学问做傻了,活的有点痴。
我反而觉得痴心之人最专注,忘我之人最快乐。
独立思想者,绝不盲从
著名哲学家殷海光,当年师从金岳霖,有天殷海光到金岳霖的书房,发现只有罗素等哲学家的书。
而当时最享有盛名的学者,是张东荪、郭大力,这些人的书,金岳霖却一本没有。
殷海光觉得奇怪,便问老师为何。
金岳霖说:
“时下流行的书,多是宣传,我是不会去看的。”
时代变化飞快,与其随波逐流,不如深耕经典。
所谓经典,是高度浓缩的智慧,是经过时间和历史沉淀,更是经过无数人的实践也检验,最后留在人们心中的价值观。
当年战火连天,世事动乱,殷海光时常为周围的声音而感到迷茫。
他问老师: “现在种种宣传闹得很响,哪一派是真理?什么才是比较持久而可靠的东西呢?”
金岳霖说:
“经过自己长久努力思考出来的东西,比如康德,比如罗素。”
是的,流行什么不重要,经过时间沉淀剩下什么才最重要。
反观现在,多少人喜欢盲目跟风。随波而行,未有坚定。
但实际上,大多数的“流行”都是昙花一现,越是紧跟潮流越是失去方向。
唯有坚定自己所爱所想,有明确的价值观,才能真正守得住内心一方宁静。
正如汪曾祺所说:
“没有人会知道,这位东张西望的老人,是一位一肚子学问,为人天真、热爱生活的大哲学家。”
1984年10月19日金岳霖先生离世,从此人间少了一个可爱未老的“少年”,多了一位永垂人心的大师!
有书君语:这就是今天跟大家分享的文章,不知你是否有所感悟?欢迎你在留言区抒发自己的感想,我们明天见~~~
人生最难得的是守住一颗赤子之心!
听到西南联大四个字,就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