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秦末民变：“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秦末民变 

在上一讲中，我们介绍了秦朝的暴政。其实稍有常识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种对民众沉重、残酷而无休止的压榨，断然不能持久，必定会激起剧烈的反抗。就像遍地布满了干柴，只要有一点火星溅上去，就会引起熊熊烈火。公元前209年，一个叫陈胜的人点燃了这第一把火。

陈胜是阳城（今河南商水县）人。《史记》里对他的身世介绍得并不详细，只说他很贫穷，只能替别人耕田种地为生。

有一次，他曾经在田垄上对一帮卖苦力的穷哥们儿说：苟富贵，勿相忘。就是说，如果我们将来谁富贵了，可不要互相忘记啊。那些人都嘲笑他：你都混到这步田地了，怎么可能富贵呢？陈胜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意思是：麻雀怎么能知道天鹅的志向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谁都不会在意，恐怕还会招来更多的嘲讽。但是谁也没想到，后来他果然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公元前209年的时候，一支九百人的戍卒部队奉命前往秦帝国的北部边郡渔阳（今北京密云一带）驻防。陈胜就是其中的一个小队长。当他们走到蕲县大泽乡（今安徽宿州市东南）一带时，正值夏秋时节，大雨滂沱，道路被冲毁，部队滞留在当地，眼看着就不能按时赶到目的地了。

而按照当时秦朝严苛的法律，他们就犯了“失期罪”，会被斩首处死。如果为了求生而逃亡，抓住了也是死罪。陈胜就和另外一名小队长吴广商量：现在逃跑是死，干大事也是死，都是死，为什么不为国事而死呢？两人就密谋起事。

这个起事的过程，有几个细节很有意思：他们先是在帛上写了“陈胜王”三个字，把这片帛放在鱼肚子里，又把鱼混在戍卒买来的鱼中，戍卒把鱼开膛的时候看到帛书，都非常惊讶。

然后，吴广又在戍卒驻地附近的草丛里点鬼火，模仿狐狸的叫声，喊道“大楚兴，陈胜王”。那个年代人们都很迷信，所以白天看见陈胜，都对他另眼看待。

随后，陈胜、吴广斩杀了领队的军官，陈胜号召众人：咱们不能按时赶到，都要被杀头。就算能按时赶到，戍守边疆也多半是有去无回。壮士不死则已，死就要做一番大事业！

最后，他就发出了那句著名的呐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意思是：难道那些王侯将相是天生的贵种吗？他们起事以后，附近很多人来响应，队伍的声势越来越大，很快占领了陈（今河南淮阳），有了几万部队。陈胜在陈建立了政权，国号“张楚”。

不知道你注意了没有，陈胜吴广在起义的时候，特别注意借用楚国的旗号。这是为什么呢？我们后边再来解释。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注意到这样几个问题：

第一，这次起义的发生，完全是被严苛的秦法所逼迫的结果。如果戍卒们赶赴渔阳的日期能够得到宽限，他们恐怕不至于会起来铤而走险。而陈胜在鼓动大家的时候说，就算按时赶到，戍守边疆生还的希望也很小。这说明秦朝的暴政在当时已经是被百姓所熟知所怨恨的事情了。

第二，这是一次严重缺乏准备的起义。因为他们原本是没打算造反的，后来有人形容他们是“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就是说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而陈胜吴广也知道自己是无名小卒，缺乏号召力，所以才利用人们的迷信心理装神弄鬼。

但是就是这样一次仓促之间的起事，竟然焕发出巨大的能量，短时间内就从九百人发展到数万人，而且力量还在不断壮大，恰恰印证了陈胜的判断：天下苦秦久矣。

大泽乡起义之后，各地民众纷纷响应。陈胜军队的实力不断扩张，他派兵攻破函谷关，想一举推翻秦朝。这时张楚军声势浩大，已经有数十万人了。但是被秦朝的名将章邯击败，秦军顺势反击，吴广先死于内乱，陈胜又被自己的车夫杀害。

这支起义军只存在了六个月的时间。但是，正如司马迁所评价的那样：陈胜虽然死了，但是秦朝最终还是被起兵响应他的其他起义军所灭亡了，所以陈胜立下了第一功。

那么最终到底是谁灭亡了秦朝呢？

那就是两位叱咤风云的枭雄——刘邦和项羽。

刘邦和项羽后来成为争夺天下的对手，这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刘邦大项羽25岁，他是沛县（今江苏丰县）人，平民出身，从小不爱从事正当营生，贪酒好色，他为人很慷慨，喜好结交豪杰，浪荡游历。有一次在咸阳看到秦始皇出行时威严豪华的景象，他不禁感叹：大丈夫当如此也！后来他做了沛县下属的泗水亭长，相当于邮政交通站兼派出所。在他46岁那年，负责押解民工到咸阳去服劳役，大家都害怕劳役的惨苦，途中就有民工逃亡。刘邦索性就把其他人也都放了，自己和十几个人在芒砀山落草为寇。大泽乡起义之后，刘邦也乘势起兵反秦。

项羽是下相（今江苏宿迁）人，是赫赫有名的楚国大将项燕的后代。他身高八尺，力能扛鼎，才气过人。他和叔父项梁有一次也看到了秦始皇出巡的景象，他对项梁说：彼可取而代也。吓得项梁赶紧捂住他的嘴说：别胡说，让人听见要灭族的。秦末民变发生之后，项梁项羽在会稽郡（今浙江绍兴）起兵。这时陈胜已死，各地起义军群龙无首，需要统一指挥协调行动。项梁就从民间找到了一位原来楚国王室的后代，立他为楚怀王，各地义军都服从于他，其中也包括刘邦。

楚国的名义在这个地方再次出现。楚国在战国七雄中一度是很强大的国家，秦国为了削弱和灭亡楚国，无所不用其极，极尽暴力与欺诈之能事，而楚人也对秦国的残暴进行过可歌可泣的反抗。

楚国灭亡之后，民间仍流传着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而大泽乡起义的陈胜、起兵响应的刘邦、项羽，按他们的出生地来算，都是楚国人。所以他们使用楚国的国号、立楚王的后代为领袖，就不奇怪了。而在各地起兵的义军领袖，很多也都是原来六国的旧贵族和王室后代。

但是秦朝还有很强的实力，他的大将章邯在定陶（山东定陶西北）大败楚军，项梁也阵亡了。秦军转而北上，在巨鹿（今河北平乡）围住了另外一支打着赵国旗号的反秦军。楚怀王发兵救援，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后来就被项羽掌握。他率领大军在渡过漳河以后，把所有的渡船都凿沉，把炊事用具通通毁掉，每人携带三天的口粮，以示死战到底的决心。楚军将士无不以一当十，喊杀声震天动地，与秦军作战九战九捷，大获全胜。

当时来自其他地区的援军都被楚军的气势所震慑，战后项羽在召见这些将领时，所有人进入辕门之后都跪在地下用膝盖向前爬行，没有人敢抬头仰视项羽。项羽从此号称诸侯上将军，威震华夏。这时候他才只有25岁。

秦军主力被消灭，咸阳震动，关中空虚。秦朝的末代君主子婴被迫放弃皇帝的称号，宣布承认六国复国。公元前207年，刘邦率领的义军乘虚而入攻入咸阳，秦朝正式灭亡。

不可一世的秦王朝，在完成统一之后仅仅存在了十四年就灰飞烟灭了。这引起了很多人的思考。西汉初年著名的政论家贾谊在名篇《过秦论》中写道：陈胜的地位比以前六国的君主贵族们低贱多了，他们使用的武器也比六国使用的武器粗陋多了，这些戍卒的战斗力无论如何不可能超过以前六国的军队，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深谋远虑军事才华。但是强大的秦朝当年如秋风扫落叶般把六国一一消灭，现在居然败在这些戍卒手里，这是什么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