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day阿信|北投,曾经是我世界的中心

Mayday阿信|北投,曾经是我世界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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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乡之城

“哇!你住在那麼远的地方啊!”同学们听到我住的地方,总是显露出讶异的表情。

     其实,我曾经并不觉得北投远,甚至,在我的生命中,有那麼一大段时间,我还以为这个被小山环抱、弥漫著硫磺气味的小城镇,就是世界的中心。

     北投,我的世界最初的中心。那段十几年的日子里,我们拥有小城镇里自己的电影院、文具行、轨道赛车场。一直到高中联考之后,北投国中的穿堂上贴出了红色榜单,写著我未来的学校。我的世界,终於慢慢地走出这个小城镇。

     我总是跟同学说:“北投不远啊。”坐上大南客运的216、217、218号公车(到如今这三个数字对我来说,都还是有莫名的归属感),约莫五、六十分钟,然后在公保大楼转搭信义干线,再二十分钟,就能在我的高中前下车。

     随著离开北投求学的日子加长,累积了愈来愈多对我出身的讶异后,我才开始修正这个误差值。对於这个城市的核心居民来说,北投,是一个边疆地带。正如同我对那些往返基隆、石碇、乌来通车的同学,总会对他们的风尘仆仆、刻苦向学怀有敬佩。每日,他们凌晨五点起床,从世界的某处出发,带著那种“风柜来的人”的荒凉遥远感。

     到头来,原来我也是一个从风柜来的北投人。

     写出《风柜来的人》这首歌的人,正是个北投人。菜市场旁的泉源路上,大名鼎鼎的“长春煤气行”,老北投人都知道,那就是一代流行音乐宗师李宗盛的家。

      “我是个瓦斯行老板之子/我必须在新社区的电线杆上绑上电话的牌子/我必须扛著瓦斯/穿过臭水四溢的夜市/这样的日子在我第一次上综艺一百以后一年多才停止……”这是大哥李宗盛在《阿宗三件事》的歌词。对我来说,那个画面,再清楚不过了。

     当时的磺港溪,弥漫著浓浓的硫磺味,还有过夜的食物发酵味,在溪边靠近光明路这端以水泥将整段磺港溪盖住,并且在上面建立了一座硕大无朋的铁皮屋。

     从此这里就成了北投人的餐饮中心。有热炒、蚵仔煎、挫冰等等数不清的小吃摊就在铁皮屋里相连,延伸成一条长达五十公尺的小夜市。后来再走过现在已经夷为平地的这里,我总是幻想,也许幼年的我正坐在某个摊子上吃肉羹米粉的时候,当时还是“小李” 的大哥,哼著小调的他,正从我的身后扛著瓦斯走过。

     大哥总是说北投有多好,地灵人杰,风土纯简。许多音乐人世居於此。曾经我就在路上见过一名胡须男,一身麻布白衣,穿著人字夹脚拖鞋悠悠晃晃地走过消防队前,他就是写出《流浪到淡水》,扭转了金门王与李炳辉这对走唱艺人命运的陈明章老师。

     大哥说,北投的一票音乐人感情好。明章老师总是会去“大脚姐仔”陈小霞的住家楼下敲铁门,吆喝小霞姐开门,让他们上去打麻将。也许是四处林立的观光饭店、温泉旅馆的产业特性,也或许是与世无争的偏安心情,造就了北投人一种慵懒带点不羁的个性。说到不羁,当然不能忘了早期的陈升与江蕙,也曾经在北投漂浪过那麼一阵子。

     我妈说,北投其实是一直在没落的,就像一颗缓缓飞向地平线的彗星。

     从早期日本客人来此饮酒作乐,在绿叶浓荫的山头,盖起了一座又一座的酒店旅馆。到后来大度路通车,去淡水兜风看海的人们都再也不必经过北投。时间一次一次地背叛了北投,只有那些曾经的风花雪月,象入冬的枝头一般凋零枯乾。

     那些名字颓废而华丽的饭店,一个一个默默地走下了曾经纸醉金迷的舞台---“新碧华”黯淡了,“南国”再见了,“别有天”落幕了……

     后来,我每一次回到北投,都会发现更多的事物,被时间没收了。平价中心被转手了,铁皮屋夜市被拆除了,小书店不见了,唱片行倒闭了,电影院现在是一片砾石的废墟了。

     空气中的硫磺味道依然刁钻又固执,山峦依旧沉睡。属於北投的一切,有些消失了,有些留下来了,而我这个玩音乐的小孩背著原乡远去了。只剩下浅浅的回忆告诉我:

     “北投,曾经是我世界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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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也是五月

    北投呀

    圣诞姑娘 回复 @也是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