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起点和终点:从常德公寓开始

上海——起点和终点:从常德公寓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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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常德公寓开始


在我身边的很多朋友看来,能够生活在上海似乎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比如《花样年华》中的那些老石库门,又或者是路边温馨的小咖啡店,每一个人都能够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一些归属感,这样说来或许会让人感觉有些矫情,但上海就是这样复杂而丰富的符号。


小时候对上海的印象很模糊,真正开始喜欢这座城市应该是从张爱玲开始。那天下午我在常德路的张爱玲公寓门口听着iPod,脑子里却在想那个拒绝了胡兰成但在千里之外对他又爱又恨的张爱玲。楼下新开了小书店,来杯咖啡吧,不知道是不是她当年喜欢的口味。很多时候时光在变,建筑却还是老样子,就像一些情愫无法被替代一般,想一想,我在这个城市快有十年的时间了,不长不短。


八年前的某一天,我在网络上遇到了二十五岁单身的苏,成都人,独自在上海工作多年,感情淡薄,平日话语不多,典型的天蝎座,建筑设计出身。我从没想过自己会遇见这样一个人,那段和泉分开后的漫长时间里,我汉苟且生活,遇见一些人,也伤害一些人,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在感情的世界里随波逐流。


天气炎热的7月,我买了下午的机票到上海看望苏。



上海对我而言真是一个陌生又陌生的城市,我对他一无所知,但如同所有的爱情电影一般,我期待着好的开始。当我站在太原路、嘉善路路口的罗森便利店门口时,我有过某一瞬间的恍惚,给自己买了一瓶纯净水,戴着耳机慢慢地喝了下去。我记得那时候还在听无印良品的歌,等待苏加班之后来找我,十分钟后我被苏带去了她的公司。


遇见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人总会忍不住要装成熟,那种成熟现在看来有些幼稚,但也许真的不是装出来的。


我是阿Sam,现在住在位于华山路近常熟路的蔡元培故居里。七年前我曾经一度幻想以打字为生,虽然书里都说字贱清寒,虽然我过得并不很富足,但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改变,于是几年后我做了杂志编辑至今。


有时候大家都喜欢看那些编造的一个又一个似乎美好的故事,用来安慰寂寞悲伤的人,只是我知道,从心底里我是期待把我的痛楚带给你的,那些痛如同生长在骨头里无法剔除的利刺一般,但我清楚疼不过心,难过不抵天明。



到上海的第一天,我陪苏加班至深夜,她用微波炉热了煎饺给我吃,喝的是当时我觉得奇贵无比的味全每日C的果汁,一个人在公司的院子里默默地抽烟听歌。有时候我挺怀念那个时候的自己,怀念彼此之间那份安静的默契,就像是夜凉如水一样令人轻盈的安静。


关掉桌上的灯,苏说一起步行回家。上海,一个陌生而复杂的城市爱情地图,充满了繁华也有说不出的寂寞。我和苏在大木桥路近肇嘉浜路的东北馆子里吃了第一顿饭,我喝下了一整瓶三得利啤酒,没有醉,然后苏给我买了毛巾和牙刷。


是不是所有的故事就应该这样开始,两个寂寞的人紧紧拥抱在漆黑的夜里,汗水交融,在这样一个炎热的7月变得格外熟悉,你们不用说话,用城市的余光看着彼此,那是熟悉的呼吸味道。


深夜时分外面下起了小雨,江南的小雨不比北方,细密得像针线在城市上空有条不紊地织着。


我们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到了第二天早晨九点,窗外依旧阴沉。苏留了便条:钱在抽屉的第三格,相机是F717,不知道你是否能用惯,可以带出去拍照,有事情就电话我。寥寥几行字交代了她在上海的全部,干脆利落,是这个城市熏陶出的典型样子。


在这个炎热的夏日午后,拿着苏留给我的小纸条,心里一阵莫名地感动,这感动源自长大后除了家人之外第一次有人对我毫无保留地信任。这不仅仅是钱或者相机的问题,而是一种全身心的交付,在这个全新陌生的城市里。


苏的房间在大木桥路的老式房子里,洗手间不大,推开窗户可以看到车水马龙的街道,木质的地板已经不算新了,到处有斑驳的痕迹。我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我默默地闭上眼睛,似是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刻入心中,如同我现在写着这段文字时的样子,默默地闭上眼睛关上那一扇门。


每个人的生命里一直在不停地开门、关门,可是你却无法清楚地知道哪些门一旦关上便再也打不开了……


不知道你年少的时候是否会和我一样,为了一段感情执着地飞行在两个城市之间,熟悉两个机场的停机位和航空公司的办票柜台、店铺,你不是出差也不是旅行,只是单纯地为了一份感情抛弃了一切去往另外一个城市。


现在想来真是有些疯狂,如果再变回当年的我,我是不是还有这样的心情和勇气去谈一场远距离的恋爱。


和苏刚刚在一起的半年里,我几乎每周飞一次上海,不知疲倦地疯狂爱恋。我至今都不明白当时怎会有如此盛大的勇气和情感,义无反顾地奔走于城市之间。那些曾承载了太多期待的机票,我都完好地保存了下来,然后在分手的那一年,没有冲动也没有怨恨,平静地全部丢掉,我以为很多记忆就是这样可以被丢掉一般。但原来是徒劳。


骗父母说我在上海找到了实习工作,其实大学还没毕业的我没有任何机会,只是苏一直二话不说地默默支持我,除了精神还有经济。我一直不太清楚自己要做哪一行,只是心里朦朦胧胧地早已确定要进媒体行业,但进媒体对毫无经验的我来说真是一个梦。我想,我当年唯一的资本就是年轻吧。



离开武汉的那天,我一如既往地在宿舍里把电脑打开,放着《悲情城市》的原声——一直都很喜欢这部电影的音乐,但哪知道竟然听着听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照常刷牙喝水下楼去吃饭。只是那天有一点特别,我整理了这些年出去的车票、机票、门票。那个时候都有这些收集癖,喜欢记住日期,喜欢告诉自己每一个日子都是应该有意义的。如此加起来已有厚厚的一摞,标注着日期的票据如同日记一般,但我却记不起多少次在上海虹桥机场、武汉天河机场起起落落。四百多张CD,十公斤重的杂志和书,还有一个可以放七八瓶饮料的小鸡蛋冰箱,随身几瓶熟悉的香水和用惯的背包,简单的几箱衣服,这些就是我的全部。也许是读书时留下的毛病,很多旧东西都舍不得丢弃,于是东西越来越多,我就是这样带着这些东西一起飞抵了上海,真正开始了我的上海生活。


飞机离开武汉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默默流泪了,因为我知道,这一走也许再也不会回来,年少的爱恋、欢喜和悲伤都被我丢在了江的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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