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象形文字里包含了什么智慧？

我们下面稍微讨论一下象形文字字意的来源。

我前面讲过，这个字是人画出人侧面走路的画像。我们今天把这个字念大，其实不对。这个字实际上在甲骨文早期，它的含义是画了一个正面立项的人。我们怎么知道呢？大量的字是在这个符号上建立。

比如在底下画一条地平线，这个字就是站立的立。

比如我们在画一个人，然后我们在底下画一个拐杖，在里面画一个这个拐杖，打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于是画一个口，这个字就是奇。什么意思呢？就是一个人腿残废了，做一个拐子撑住自己，拐杖在地上嘟嘟地发出声音的含义，所以其这个字它的本意是畸形的畸这个含义，以后才转着出来。而跛脚的人看起来怪怪的，因此从畸形绕成为奇怪的含义。

所以我我在讲大这个字，早期实际上画了一个正面立向的人。

我们下面看一个字，我画一个正面立项的人，下面画两只手，我在前面讲过它是这个手势。请注意，在繁体字中你只要看见右都是画了一只手，而在简体字中不作数。因为简体字右这个符号乱用。如果在这下面再画一条水流，这个字是什么字呢？太。太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很清楚，两个含义。第一高大的意思。点舒服的意思。所以组词叫康泰、安泰，通“泰”。

为什么会有这两重含义？你先得看懂这幅画，它画的是什么？一个男人用两只手捉住他那个宝贝在撒尿。为什么画出一个男人撒尿会有高大的含义？是因为男性和女性的身高差别很小，男人只有在撒尿的时候才显得特别高大。古人虽然不穿分两条衩的裤子，只围一条兽皮裙，那么女人也不能站着撒尿，会撒斜洒在腿上，很不雅观。因此女人自古以来撒尿是蹲下去的，而男人是站着撒尿的，于是在撒尿的这一个瞬间，男人显得特别高大，于是这个字就有了高大的含义。

当时中原文明人就把中原周边最高的那座山叫做泰山。那么为什么这个字会有舒服的含义？是因为你憋着尿很难受，叫内急，你必须赶紧找一个地方把这尿撒掉，你才会安宁。于是出现了通泰、康泰、安泰的含义。

任何一个象形文字，它的字义来源不是在逻辑推导上得来的，而是在具象含义中类比而出的。请注意逻辑推导和具象类比的差别。

我再画一个字，我前面讲过话，一个公羊的羊角，这个字就是羊。

如果在这个字下面再画一个大正面立向的人，这个字是什么字呢？美，美丽的美。这个字是什么意思？过去很多解甲骨文的学者把它解释为羊大为美，这个解法很成问题。凭什么说羊大为美？小羊羔才美，解错了。这个字的实际含义是一个男人雄壮或健美的像公羊一样叫美。请注意，古人说美是形容男人的。我如果今天指着一个男人说你很美丽，你一定浑身起鸡皮疙瘩。今天美这个字、美丽这个词已经用给女性了。究竟是古人搞错了，还是今人搞错了？

我们看一下生物史。所有动物都是雄性美，你在动物界中是见不到雌性美的。比如野鸡，凡是雄鸡都长着花哨的大尾巴，漂亮而美丽，而雌鸡一个个灰头土脸。你在看狮子，雄狮鬃毛宏阔，一副雄伟之态，而母狮全都是一派猥琐之相。为什么所有的动物都是雄性美呢？是因为雌性社会地位极高，她用不着美。大家知道所有动物只在一种情况下发生内斗，那就是在发情期争夺雌性生殖资源。这个时候是一个什么场景呢？所有雌性动物蹲在旁边，然后观赏雄性动物，在她面前显示强壮或者打斗。雌性动物为什么具有如此之高的优势？为什么具有如此之高的社会地位，以至于她们用不着美？是因为雌性生殖资源十分稀缺。这句话什么意思？要知道所有动物一年只发一两次情，即使我们人类天天发情，一个男人一次射精中，精子含量就达2亿到4亿之多，而一个女人一年只排13到14粒卵子，因此雌性生殖资源十分稀缺，在所有动物界雌性社会地位极高。今天女人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勾引男人，它标志着女性的社会地位大大沦落了。

大家要知道，在所有动物乃至人类文明早期，所有生物的婚配关系都是群婚制，对偶婚制是高度文明化以后，社会已经男权化，私有制已经发生。这个时候如果男性要让自己的财产私有财产能够继承，他就必须知道哪个孩子是自己的孩子。由于这个因素，对偶婚制才逐步发生，男权社会才使得女性转化为男性的生殖附庸。可见文明过程是什么？它把人性都扭曲掉了，这个过程叫文明进步。在古字义中包含着诸多的人类早期文明思绪，以及人类早期对社会乃至自然各种问题的深切理解，而且我们会发现古字和我们今天后来发生的字形演变有巨大的差别。

我给大家举个例子，大家看，盗、贼、寇这三个字。

“盗”这个字在我们今天它是指强盗的意思，暴力夺取他人财物。可是他在古甲骨文中画的是什么？画的是一个人在别人的釜或者锅中偷吃别人的肉，嘴里流着涎水，这叫盗。他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典型的小偷，是我们今天“贼”这个字的含义。

大家看贼这个字的甲骨文。他先画了一个贝壳。大家知道人类远古时代以贝壳做货币叫贝币，因此画一个贝壳代表财富，然后在中间画一个人，旁边画一个古代兵器戈，在手握的地方打一个指示符号，这个字就是我们今天“贼”这个字的来源。请看清这幅画，他画的是什么？一个人手执兵器，强行抢夺他人财物叫贼。他恰恰是今天强盗这个词的来含义。

我再画一个字，上面画一个房子，下面画一个人头，被遮盖，旁边画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兵器，这一个字就是“寇”。我们从这三个字里可以看出什么呢？“寇”还保持了原义，而盗和贼两个字恰好发生了词义恣意的翻转。

请大家注意，你读古典文献，你用今天中国文字的字义去理解，一定会发生重大误读。这就是我们今天见到很多学者，讲古文化、古经典，大量出错的原因。因此我们只有对古文字学有一定了解，我们才能解读古文献。而中国文字一脉相传，这个文字系统从来没有中断。在中国文化系列中，才能够真正保留系统性原始初级文明的思绪。所有这些文字都具有极高的具象性，你要想理解它，你必须有一种能力，就是返回到原始生活状态的场景之中，这是非常有难度的。

我举一个例子，比如先画一个房子，然后在里面画一个女人，箕坐着的女人。这个字是什么字呢？安。“安”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它可不是今天的含义，它是指在人类原始氏族社会群婚制的时代，氏族中其他人都是打的大通铺睡觉的，住在一个大房子里。你到仰韶、到半坡遗址去看一看，然后只给生育期年轻女性单独盖房子，晚上让他住在这个房子里干什么？接其他氏族的野汉子。这种群婚关系所表达的字义，就是“安”这个字的来源。

我再换一个字，还是画一个房子，里面画一头猪。请注意，这个猪一定是一个公猪，所以它把猪的生物雌雄性，猪的生殖器官要画出来。这就是为什么你看古文献中写家这个字，它在这个地方一定还蹲一点的原因。这一点就是公猪的生殖器官。什么叫家？要知道，古人养猪，培育人工豢养猪，它是不养公猪的。因为养猪花需要花大量的精力，甚至需要相当的草料，甚至需要一部分粮食。因此古人只养母猪，因为只有母猪才具有生育能力，才能够扩大种群。只有母猪生不了孩子怎么办？于是古人把已经豢养成熟，没有野性奔跑能力的母猪，猪圈盖得很低。每到晚上，野猪的雄性公猪就会跳到母猪圈里来跟母猪配种。天一亮，公猪又跑掉了，这个公猪跳到母猪圈里叫家。所以我前些年听见南方人把丈夫叫做老公，我觉得叫得非常形象，颇有点公猪的含义。返回到这种远古生活场景中去，你才能理解中国古文字以及古思绪的来源。

我再举个例子，比如画一个人，旁边画一只口，就是一张嘴，今天考这个字，上面画一个直出符号。这个字是什么字呢？信。大家知道信是什么含义吗？可不是我们今天信任、诚信的含义。它是指古人让一个人给远方的朋友或者亲属捎去一句话，这个捎话的人，把话原样的不添油加醋地转达给别人，叫信。

我再举例子，比如我们今天有一个字叫恒——恒星的恒，永恒的恒。它实际上在甲骨文中是画了一个月亮，然后在上面画一横，在下面画一行。这个字就是我们今天“亘古”这个词“亘”这个字的来源，以后转铸成今天恒星的恒这个来源，它指的是月牙儿。从傍晚时分一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在天上始终持续存在的状态。这就是“恒”者“亘”这个字的来源。夜晚的夜是什么？仍然是画一个正面立项的人，在他的旁边画一个月牙，晚上的月光把他的人影子投在一边，于是在旁边蹲一个点，这个字就是夜晚的夜，这个字的来源。我们从这里都可以看出所谓象形文字，它的字义都是在图幅中的类比关系和具象关系中建立的。

我再举个例子，这个字，瓜。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怎么都看不懂这个字，为什么是瓜？因为瓜都是圆不溜秋的东西，怎么会画这么难看一个符号？我如果把它的甲骨文画出来，你马上就知道他为什么是瓜？甲骨文中，先画一个瓜架子，然后在下面调一个瓜，请问有谁看见这个符号会怀疑他是瓜呢？所以大家一定要知道，中国文字在进展演化过程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形，甚至字意都发生了相当多的变异。那么既然它是具象符号，它怎么表达抽象含义呢？

比如数字一二三四：古人的四也是画四杠，到了后来才变成了手势的这个方面，这就是四的来源。

那么五怎么办？把整个手掌伸出来。因为手掌上有五个指头，因此五早期画成这个形状，以后画成这个形状，这就是五这个字的来源。

六，把手放下去。这个手势就是六，这个字的来源七上八下。

七和八是这两个手势的翻转。我们今天说七上八下，说十五个桶在井里打水叫七上八下，请问有谁见过哪个井能下十五只桶的？它实际上是古代七和八手势的反转。

九，在古代画一只手，我前面讲过，然后在手臂部分打一个拐弯。这个字就是今天“九”的来源。

十怎么办？把整个手臂伸出来代表十。所以在甲骨文中画一竖，中间蹲一点，这个字就是十。

那么百、千、万这些抽象含义怎么表达呢？他总不至于花一百个一千个东西吧？这个问题难不倒古人。

大家看看古人所画的百，这个字就是白上面添一横，就是一百天，两行就是两百天，三行就是三百。我们在甲骨文中见过这个字“三百”。那么百画两个圈，它是什么含义呢？有很多复杂的解释，不同的甲金文专家就有不同的解释。我选一个最简单的解释。那一圈代表嘴唇，外圈代表胡子，用男人胡子之多代表百。

千，换一个人，然后在他的下肢打一个指示符号，这个字就是千。它的解释也很多，我也选一个最简单最连贯的解释。它用男人小腿上腿毛很多代表千。

大家看“万”这个字，他居然就是十分具象的画一只蝎子，把蝎子大钳子画得非常清楚，然后把它的蛰针都非常形象地画出来，在他蛰针能蛰人的地方打一个指示符号，这个字就是万，繁体字的万。为什么画一只蝎子代表万，是因为蝎子蜇人剧痛。我们今天很少有人被蝎子蛰过，要知道一只大蝎子蛰人一下疼得你想满地打滚。古人盖房子的方式是挖地窝子，他在挖房子的过程中偶然揭开一个石瓢，会看见一只母蝎子，周边围绕着成百上千只小蝎子，要知道一只母蝎子一次排卵400到1000粒以上。如果把这些卵孵化出来，你会看见成百上千上千只蝎子在那里蠕动。由于蝎子蛰人剧痛，给古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因此古人画一只蝎子代表万，代表数量之多。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出什么？文明进程就是人祸取代天灾的过程。

我举一个例子，古人住房子都是地窝子，因此我们讲自然灾害讲地震，这个在古代根本不形成灾害。我们在远古时代的记录中见不到地震的描述，反倒不断见到月食、日食的描述。因为古人认为月食日食是一个不祥的天象，那么为什么？在古代，地震这个我们今天认为是自然灾害，在古人不构成灾害，是因为古人房子重心极低，它是朝下挖的地窝子，上面搭上一个草棚子，即使再大的地震摇晃，也顶多把那个草棚子塌下来，造成一点表皮伤，绝不会伤筋动骨。中古时代以后，我们在古书上开始逐步见到地震记载，为什么？因为人类开始向上盖房子，甚至盖楼房，把房子的重心移的低极高，大地稍有晃动，房子塌下来。所以地震这个灾害预期说是自然灾害不如说是人祸。人类的文明过程就是在人类不断缔造自己进步过程中，从细细点点上积累灾难的过程，这个构成人祸取代天灾的进程。

我前面所讲的这些都算是我们对其古汉字学、古象形文字的解说。我们的目的首先是为了说明象形文字和不同文字符号系统对思维方式的影响。我前面所讲的部分，大家也可以视作是我们识字课的一个补课。因为我们今天对中国原文字的出处及其原字义的来源已经相当陌生了。我们今天把象形文字也只使用成纯粹符号，但是我之所以要把这些符号的渊源表达出来，是为了随后澄清它对思维方式的影响。因此我后面所讲的内容才是各位特别要予以关注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