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史】合肥四姐妹：选对幼儿园，不如选对娘（下）

上一集我们讲了四姐妹的家世和父母，今天来说说四姐妹各自的故事。

慈母去世

四姐妹的母亲陆英很能干，也懂得善用每一个保姆的长处，保姆们对她极其忠诚，对小姐少爷们也是感情至深。她在婚后十六年因牙疾感染去世，没有留给孩子们遗产，不想让他们养成依靠家庭的惰性。

“金刚”元和

母亲陆英在世时，非常喜欢看京剧，每当有梅兰芳或尚小云的演出，她都会带着保姆抱着婴儿，偷偷溜出去看，如果婆婆问起来，家人就会说，她在楼下洗脚。渐渐的，除了老太太，全家上下都知道了洗脚是什么意思。

元和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和母亲看了不少戏。在家时，她和两个妹妹组成三人组，一起玩，也一起闯祸。到上海念大学时，她又和三个女同学结成死党，自称“四大金刚”。

有一次，这“四大金刚”合写了一封信，给舞台上挂头牌的演员顾传玠 [jiè]，请他演出《牡丹亭》里的《拾画、叫画》这一出。

戏班里有些戏不是人人爱唱的，比如，评剧素有“男怕《回杯》，女怕《开店》”一说，都要求演员大段大段的唱，若没点底气，盯不下来。

《回杯记》扮相↑

唱昆剧的艺人在过去不受重视，到张家教四姐妹昆曲的老师，按照当时的规矩，是不能和她们同桌吃饭的，但张家是个例外，父亲张武龄根本不在乎这些规矩。她们的老师经常出现在晚餐桌上，吃着炸虾米喝着小酒，讲他在外飘泊的江湖故事。

所以，当元和决定嫁给顾传玠时，当时社会上很震惊，报纸标题大字写着“张元和下嫁顾传玠”，其实当时顾传玠已经离开昆曲舞台多年，他为了人生的抱负，放弃了自己的戏曲天赋。做生意，卖过烟草，做过股票，不过，始终没发大财。

没有人能劝得动顾传玠重新登台演出。他只是偶尔在家中唱戏，而且，只演给元和一人看。

“二猫子”允和

张家二女允和，长得像韭菜一样瘦，亲友把她比作林黛玉。又因为鼻子高，还被人误会是外国人。

《麦城升天》是允和最喜欢看的一幕戏，她觉得自己的性格和关公最像，连她的保姆也是心直口快，主仆二人联手，在张家几乎是所向披靡。

除了关公投她的脾气，她还喜欢杨八姐，过去有出戏叫《杨八姐游春》。皇帝微服私巡，看中了杨八姐，杨八姐说皇上满足她十个条件就行，什么金银线绣成的袍子，天上的星星……把皇上给惹恼了，“为人莫娶杨八姐，万贯家财要不得。”

允和觉得，杨八姐怎么就娶不得了？八姐要是想结婚了，有了中意的对象，一定会结婚。

果然，允和有了中意的对象，说结婚就结婚了。

丈夫周有光先生是语言专家，精通英文，兴趣广泛，被连襟沈从文取了个外号，叫“周百科”。

婚后，允和怀了五次孕，最后只活了一个孩子。

允和知道自己性格太直率，也过于固执，为了避祸，她干脆把自己变成了家庭主妇，烧毁了以前家里往来的信件，日记和散文，一肚子的才华，彻底不施展了。

每次受了二猫子允和的欺负，老三兆和垂头丧气，保姆和她说，“别想了！没什么了不起。去喝你的粥，吃腌豇[jiāng]豆吧，吃完就没事了。”

所以兆和从小就觉得，吃腌豇豆是非常有骨气的表现，因为这样就不需要向旁人乞求。

在姐妹们眼中，兆和打小黑黑胖胖的，头发也总是剪得短短的，像个男孩子，不秀气。长到十九岁后，突然冒出来很多男孩子追她，还给她起了各种绰号。

追她最厉害的是大名鼎鼎的作家沈从文。当时，兆和还是中国公学的大二学生，沈从文是她的老师。男老师追女学生不说，还惊动了校长胡适，出面帮他追。

三年来，沈从文写了一封又一封信情书，兆和看了一封又一封，他人在哪里就写到哪里。最后一封，他写给张家，向兆和父母提亲，提亲的词也很特别：“让我这个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婚后，沈从文继续写信。但是，他发现，比起与日夜厮守来，他的妻子似乎更喜欢他从千里之外写信给她，他抱怨说，“你爱我，与其说爱我为人，还不如说爱我写信。”

但真正叫人不放心的是沈从文，他的热情和绝望都是极致的，后来，他不再写文章了，搞起了收藏。

张家三女婿合影，左起：顾传玠、沈从文、周有光

“铁口张”充和

充和生下来时，一看又是女孩，母亲陆英很伤心。那个时候，母亲还不知道，未来她要生五个儿子呢。

一天，母亲和充和待在楼下，一大一小哭得一塌糊涂，哭声惊动了楼上的叔祖母，也就是前面提到的，李鸿章的侄女。

叔祖母收养了充和，带她回到了祖籍合肥。而张家则迁到苏州定居，住在九如巷。

充和经常直言不讳的讲别人的缺点，所以得了一个绰号叫“铁口张”。养祖母去世后，充和回了张家，借住在姐姐兆和家，姐夫沈从文介绍外国人傅汉思和她相识，第二年就结婚了。

她这个洋夫婿是个犹太人，战时流亡到中国。

二人结婚时，是按照基督教举行的婚礼。婚后，夫妇俩去了美国，一起在耶鲁大学教授中国诗词和书法。

母亲去世后，四姐妹与父亲相依为伴↑

从九如巷出来的张家四姐妹，后来一个去了美国定居，一个去了台湾，两个留在了大陆。各自命运沉浮，也难得聚齐。

2015年6月18日凌晨1点，小妹充和在美国纽黑文去世，享年102岁。合肥四姐妹，这个代表着中国最后的大家闺秀，就只能成为纸上的传奇，被人们缅怀传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