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上事
陆希声相公想去拜谒仰山禅师,事先画了一幅圆相寄呈给仰山,仰山把信拆开,在寄来的圆相下写了二行字:
不思而知,落第二头。
思而知之,落第三者。
禅宗重悟轻知,所以无论不思而知还是思而知都已落入二义。仰山写了这二句话,就把陆希声的圆相原封寄回。陆相公收到回信后便来登门拜访,仰山守在门口迎接他的到来。陆希声刚进禅院,仰山便问:“三门俱开,你是从哪道门进来的?”
陆希声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是从‘信’门进来的。”
走到法堂跟前时陆希声又问:“不出魔界便入佛界时会怎么样?”
仰山把手中的禅拂倒过来在地上点了三下,陆希声施了一礼又接着问道:“大师还持戒吗?”
仰山答:“不持戒。”
“还坐禅吗?”
“禅也不坐!”
陆相公好长时间没再吭声,仰山就问:“懂吗?”
“不懂!”
仰山便道:“不要紧,你听老僧给你念一偈:
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禅。
酽茶三两碗,意在镬头边。”
南禅宗讲究不落阶级的顿悟说,持戒、坐禅这一类修行工夫都在被摒斥之列,平常心是道,禅就体现在抱水、劈柴、饮茶、种地这些日常事务之中,仰山此偈把这一点说得清楚明白,念完此偈,仰山又接着问道:
“听说相公是靠读经开悟的,是这样吗?”
陆希声谦虚地说:“弟子又一次看到《涅槃经》上有‘不断烦恼而入涅槃’这样的话,从此也算是找到个安心之处。”
仰山听到这里,竖起手中的禅拂问:“你看这个能‘入’个什么?”
陆希声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弟子对‘入’这个字的意思还不甚明了。”
仰山便说:“‘入’这个字原不是针对相公的啊!”
陆希声听仰山如此说便起身告辞而去。
有一次,仰山正躺在禅床上小憩,有个弟子进来问道:“师父现在还能不能说法?”
仰山道:“我不能说,不过另外有个人能说。”
“这个人在哪里?”弟子着急地追问道。
仰山把禅床上的枕头望外一推,弟子登时无话。
沩山听说这件事后赞叹地说:“寂子这是在刀刃上说法呀!”
仰山这一招的确比较奇险,法本不可说,而他却称“有一个人说得”,这已把弟子推向绝路,仰山劈空推出“枕头”先破弟子的人执,从而使其法执不破自解。
仰山有次问他门下的一位僧徒:“你会什么?”
“我会占卜。”
仰山于是竖起拂子问:“你看这个收在六十四卦中的哪一卦?”
僧徒被问了个张口结舌,仰山替他答道:
“刚才是雷天《大壮》卦,现在已经变成地火《明夷》卦。”
僧徒接着又提了一个问题:“古人说‘见色便见心’。禅床是色,请师父离开色,直接指点一下弟子的心。”
仰山便问:“哪个是禅床你指给我看看?”
僧徒一时语塞。色本是由心衍生的虚像,既见禅床之色,自然就有见色之心,所以仰山问:
“哪个是禅床”,实际上就已为弟子点出“心”之所在。
仰山住持观音寺的时候,曾在禅院内贴过一张告示:“看经的时候不要来问事。”
有个弟子来找师父求教,见师父正在看经,就悄悄地侍立在仰山身旁没敢吭声。仰山见有人进来便把桌上的佛经合起来问道:“懂吗?”
弟子老老实实地答道:“弟子不看经,哪里会懂呢。”
仰山慈和地告诉他:“你以后终究会懂的。”
后来这个僧人去拜谒岩头禅师,岩头问他:“你从哪里来?”
僧人便讲出了自己的来处,于是岩头又问:“仰山给你讲过什么话头没有?”
僧人便把仰山指点他的经过给岩头介绍了一遍,岩头听完他的介绍高兴地说:“这个老头,我还说他已经让那些经卷给埋没了,原来他还在呀!”
仰山晚年机锋愈发凌厉敏捷,被禅门宗人视为楷模,顺寂之前,他对守护在身旁的众弟子口颂一偈,道是:
年满七十七,无常在今日。
日轮正当午,两手攀屈膝。
话音刚落,便以双手抱膝而终。所谓“灯录”,乃是“传灯录”的简称。这是记载禅宗历代法师传法机缘的典籍.灯能照暗,禅宗代代相授,以法传人,用续接灯火来比喻代代以心传心的传承形式。
“灯录”是禅宗创造的一种史论并重的文体,它以本宗的前后师承关系为经,以历代祖师阐述的思想为纬,发端于唐代的禅宗史书:灯录文字语言透彻洒脱、新鲜活泼、简要精练,公案语录、问答对语趣味盎然、脱落世俗,所以深为僧俗所喜读——作为一种精神享受。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与百万人一起学习佛陀的智慧和慈悲。
主播:史壮宁,山西卫视主持人,文史专栏作者,研读佛学二十余年,素食,持戒。
平常心是道!
见即是性,亦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