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一种有关漂泊的证与悟(节选)

渡口,一种有关漂泊的证与悟(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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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口,一种有关漂泊的证与悟
                                                                    剑鸿

       在走出渡口的好多年里,我经常奔波于谋生之地和故乡小村之间,反复经过这个渡口。每一次经过,它都给予我新的启示。这当然要感谢那些或守候、或等待、或冥想的时光。
  
  通常情况下,经由渡口往来,会有两种情况发生,要么是我从家中出发,怀着依依不舍的离乡之情,提着笨重的行李,匆匆地赶到渡口,结果远远望见渡船离岸而去。我是一个很在意自己的行止,不喜欢引人注意的人,所以不会像打着赤脚挑着担子赶路的人们一样,大喊大叫挥手跺脚喊着船老大回头来接。我知道,无论怎么叫喊,错过的船儿是不会因我掉头的。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不辞长途劳顿,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外地匆匆赶回,满心期待亲近久违的家人和熟悉的土地,可是临江一望,渡船却远远泊在河的对岸。此时,我也只能望江兴叹,静心等待,不做他想。我知道,一旦载满客人,渡船总会向我驶来。
  
  在从此岸通向彼岸的过程中,时间经常会被拉伸得特别漫长,仿佛平铺在眼前。对面着平铺的时光,人会感到手足无措。年轻一点的时候,我常会为此焦躁不安,懊悔不已,深责自己在某一个环节耽误了时间,错过了登船的时机。也常为此升起团团心火,怨恨开船的船老大故意做鬼,明明见我走近却撑船离岸而去。但是,后来我逐渐适应了渡口的错过与等待。因为在那些平铺的时光中,我经常看见自己漂泊的身影,看见心灵行走的轨迹。那些一路积攒的惆怅和焦灼,会随着浩荡江水的流逝,瞬间被荡涤得无影无踪。
  
  于是,一种习惯逐渐形成。经常在等待之中,我会静静翻开书页,沉浸于某一颗心灵的独白;或注目凝视一滴叶尖上的露珠,看着它如何在初升的阳光下慢慢蒸腾消散在迷蒙的薄雾里;或眺望烟波浅淡的江面和远远的山影,想着一段遥遥的心事,自己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有时,我也会被身边的人事惊扰,比如同样等待的人群中忽然爆发的一场欢笑;或者某个孩子牵着牛儿来到河边,用石头将牛桩敲入草地的清脆声响;也有行色匆匆、心急火燎的人对船老大大声叫骂:他妈的,紧死到对岸作甚呢?
  
  坐在这样的时光里,我像一只泊在岸边的小船,悠闲而神思荡漾,整个世界在心头聚起又展开……
  
  不知不觉中,渡船已经来到此岸。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这是乡人们经常念叨的一句话,
  
  这句话出自水乡人的嘴里,便具有了独特的意蕴,似乎暗暗契合着很多人的命运。虽然我/还不到古稀之龄,在河西生活只有不到二十年,河东的生活也不算长久,但也常怀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感慨。生活和岁月的流变,会让多少曾经执着的情怀成为过往云烟呢?又有多少曾经忽视的事物会在新的时间段向你显示出与众不同的意义呢?在河西通往河东、又由河东通往河西的求渡过程中,我深深感知到人所能够抓紧抓实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当五指曲拢,无数时光和事物便在指间如沙般流散。
  
  前几年,家乡的赣江大桥竣工通车,人们翘首千年的期待终于转化成了真实的通畅和快捷。
  
  然而,我却有些怅然若失。
  
  因为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经过那个渡口,再也没有看见那艘斑驳的老船,再也没有递烟给那个动作熟练的船老大,再也没有见过那些渡口的晨曦和落日。那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是否已经青草蔓延?那些落在草尖闪烁着光芒的露珠,是否还有人注目凝视?关于这一切的遐想,都像一剂心灵的创可贴,时时刻刻熨帖着我的心怀,也日益增加着/心头那份漂泊感/的浓度。不见了渡口许久,那水岸的一席之地,有时竟在心头变得无比辽阔起来,让我时时想起泰戈尔有关渡口的诗句:
  
  我坐在路边,望着你荡着小舟,
  
  横过幽暗的水面,斜阳闪耀在你的风帆上;
  
  我看见舵旁伫zhu立着你静默无声的身影,突然间,我看见你那双凝视着我的眼睛;
  
  我不再歌唱,我大声呼唤你,渡我过河。

 

                                                                        2015_11_27 20-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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