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五代】冯延巳《鹊踏枝》：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开卷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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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关键词】 闲情焦虑平静另类

【诗词原文】

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精华赏析】

南唐词人的核心力量就是二李一冯——南唐中主李璟、后主李煜，今天我们要讲的就是二李一冯中的这位“一冯”——南唐宰相冯延巳。

王国维对冯延巳的评价相当之高，他说冯延巳的词“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王国维认为冯延巳才是北宋词坛一代风气的真正开启者，而且南唐词人的格局远比花间词人更为开阔。

从词的主题内容上来看，南唐词人抗衡花间词人的重要一点是：与花间词人着力描写艳情不同，南唐词人不但写艳情，更将词抒情的触角伸向了比艳情更为宽阔更为深远的“另类”情感，例如文人士大夫个性化的身世感怀、时空意识、生命意识甚至家国情怀都进入了词的世界。创作这类作品的代表人物，就是南唐词人冯延巳。

冯延巳的这首经典名作《鹊踏枝》：这首词至少有两个特点是和别的词不一样的。

首先一般的词都是由景入情，可是冯延巳的这首，上片从“谁道闲情抛弃久”就开门见山地抒情了，而且上片每一句都有情绪色彩比较强烈的词。下片却营造出一派风轻云淡的疏朗景致，这种先言情再写景，寓情于景的写法，别有一番味道。

第二个不同之处是主题。一般我们读词，都会说，这首词是爱情，还是友情啊，还是家国之情啊等等，可是这首词，完全无法确定情感的性质。它一开始就明确地标举了关键词——“闲情”。读完整首词，你会发现表面上可能是“轻描淡写”（蔡嵩云《柯亭词论》），但是，仔细一琢磨，“轻描淡写”的背后很可能蕴有不容易被发现的深意。我觉得，冯延巳的“闲情”是重在以惆怅、愁绪为核心的悲情，它充满着想要摆脱而不得的焦虑感，这决不是我们一般理解的悠然的闲情逸致。他的“闲情”不但没有也不可能缓解现实生活、工作带来的压力和紧张感，反而在这种紧张感的基础上又加重了一份额外的焦虑感。

这首《鹊踏枝》将沉痛和沉静这两种表达方式融入同一首词中，上半片的强烈抒情就属于沉痛的表达；下半阕、尤其是最后两句“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就是属于沉静而非沉痛的表达。由沉痛而渐渐回归沉静的表达风格，使得原本特别具有悲情的生命焦虑感，最终显示出了比较平和、节制与理性的美，用自然的静美抚慰着焦虑的情绪状态，消解着生命的悲剧情怀，这正是冯延巳词奠定的一种独特风格，并且这种风格还深刻地影响到了北宋的晏殊、欧阳修等一流大词人。

【知识点·速读】

1、晚唐五代时的词集《花间集》是第一部文人词总集，收录的晚唐五代词500首。这500首词是由清一色的男性词人所作，描写对象又几乎是清一色的女性形象和男女爱情。

2、冯延巳本来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少年时代跟随父亲在南唐先祖（庙号烈祖）李昪的军营里长大，并且成为李昪的儿子、后来的南唐中主李璟府上的掌书记，类似于李璟的高级文秘这样的职位。李璟即位之后，累官至户部侍郎、拜翰林学士承旨，保大四年（946），进中书侍郎，拜同平章事，这就是宰相的位置了。虽然后来历经几起几落，几度罢相又再复相，但基本上可以说一直是南唐的重臣。

3、西方著名的哲学流派存在主义哲学就是将人存在的“焦虑”作为重点研究对象的。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认为“焦虑”是对生命“虚无的把握”；后来法国的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又进一步将“焦虑”分为“面对未来的焦虑”和“面对过去的焦虑”。萨特在解释“面对未来的焦虑”时这样说过：“我们是在与一种时间形式打交道，我根据这种时间形式在未来等待着自己，我‘在未来的某月、某日或某时与自己约会’，焦虑是担心在这种未来的约会时刻找不到我自己，担心自己甚至没有希望去赴约了。”（《存在与虚无》）这就是哲学家在面对时间、面对未来、面对生命的时候感受到的焦虑。

【拓展推荐】

1、《赠卫八处士》唐·杜甫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乃未已，儿女罗酒浆。

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2、《采桑子》宋·欧阳修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籍残红。飞絮濛濛。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3、《浣溪沙》宋·晏殊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4、《绮怀》清·黄景仁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本期心语】

“闲情”的本质就是生命的焦虑感。

【下期预告】

下一期，我们会继续触摸冯延巳理性而节制的悲情之美，品读他的另一首《鹊踏枝》（庭院深深深几许），这首词还引发了词坛一桩著名的公案，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样词坛公案发生呢？下一期我们再继续揭秘。

【想和你聊】

快节奏的生活和高压工作让“焦虑”成为我们现代人最熟悉不过的词语，你平时在生活中是如何缓解自己焦虑情绪的？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可以与我们分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