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什么是伊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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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呀！今天我们星球探险队的脚步踏上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伊犁。

伊犁究竟在哪里，为什么说这是一个遥远的地方？

从地图上看，伊犁地处中国新疆的西部边境处，与北京直线距离2900千米；距离广州更是达到3700千米，两者还恰好形成一条贯穿中国大陆的对角线；哪怕是与新疆首府乌鲁木齐，也有近700千米的距离，开个车得9个小时才能到达。

伊犁位置示意图，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这么一看，伊犁确实是个遥远的地方。而这种遥远，也让伊犁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变得模糊起来，有的人听到它位于遥远的新疆西部，就觉得那里一定是漫天的黄沙、连绵的戈壁，还有千年挺立的胡杨林等等等等，这些大概就是人们对伊犁最常见的误解了。

那真正的伊犁是什么样的呢？这里其实是处处充满生机的“塞外江南”，有浪漫的薰衣草海洋，有无边的草原雪山，还有成群的牛羊和漫山的野花。

伊犁杏花沟，摄影师@赖宇宁

不仅如此，在历史上的很长一段时期，尤其是清代，这个“遥远”的伊犁，还是整个新疆的政治、经济中心！

位置偏远的伊犁，它为什么如此美丽？又为什么如此重要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关键需要先看看伊犁所在的新疆整体是什么样的情况。

新疆作为中国最大的省级行政区，深深地嵌在欧亚大陆的腹地，距离海洋十分遥远；而南边的青藏高原更是直截了当地拦截了来自印度洋的水汽。少有水汽光临的新疆，便形成了大面积的沙漠和戈壁。比如说，在塔里木盆地中，就催生了我国面积最大的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而吐鲁番盆地，夏季的高温更是如同火焰炙烤大地一般，干燥而炎热。

新疆地形图，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这样看来，同样处在大陆深处的伊犁，大概也基本“与水无缘”了吧？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伊犁可以说是“与水非常有缘了”，这里的年降水量可以达到600-800毫米，要知道，新疆的大部分地区，年均降水量只有100-200毫米。那伊犁如此“特立独行”的降水量又是如何形成的呢？我们还得回到构成伊犁的独特地形上去瞧一瞧。

中国年降水量分布图，可以看到伊犁的降水量在新疆“特立独行”；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

如果我们从空中俯瞰，会发现，伊犁地区是由北天山、南天山和中天山这三条由西向东、逐渐变窄的山脉合围而成。其中，南北天山的海拔都在4000米以上，可以说是高耸险峻，围起了伊犁的大轮廓。而中天山就平缓多了，将伊犁分割成了不少山谷相间的小区域。

伊犁地形图，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这三条山脉自西向东的合围，就形成了一个面朝西边，形似巨型喇叭的地形。而这个大喇叭的开口处，则是平坦开阔的欧亚草原。这么一来，一个超级集雨器就此诞生。

何为“超级集雨器”呢？原来，深处内陆的伊犁虽然指望不上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水汽，但它的西边，也就5000千米外吧，不还有一个大西洋嘛。虽然这距离看起来遥远了些，但关键有风的助力。伊犁地处的中纬度地区，常年吹着西风，于是，大西洋水汽就可以搭上西风的顺风车，一路向东，途经地势低平的欧洲平原和欧亚草原，直达伊犁。此外，在这条“西风东”渐的路上，还有地中海、黑海、里海等几个大的水域，作为水汽的补充站，让足够多的水汽能够顺利到达伊犁。

伊犁水汽路线示意图，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当水汽进入伊犁山谷，这个超级集雨器就开始发挥作用了。

向西开口的迎风坡，在接受了大西洋的水汽之后，每年的降水可达600-800毫米。大量的降水还以冰川的形态在高山上留存，当冰川融化之后，这些水流就汇成了点缀山间的湖泊。其中最知名的湖泊，莫过于被称作“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的赛里木湖了。

众多的河流也从高山上奔腾而下，一路穿越森林、漫过草原、切出峡谷，最后汇聚成新疆水量最丰沛的河流——伊犁河。河水在宽阔的河谷中肆意流淌，一路滔滔西去，在哈萨克斯坦注入巴尔喀什湖，因为水量巨大，甚至让巴尔喀什湖呈现出了“西淡东咸”的奇特结构。

航拍伊犁河，河水在宽阔的河谷中肆意流淌，如同一条分叉众多的发辫；摄影师@马俊华

就这样，位于中国最干旱地区之一的伊犁，在大西洋水汽的助力下，成了新疆、乃至全亚洲内陆水资源条件最好的区域之一。

要说伊犁这个大喇叭口地形的优势，除了让伊犁变成集雨器之外，还让它成了一个保温机。有了这三面大山的保护，冬天的时候，寒风只能在山外呼啸，山谷里却温暖如春。而从西向东逐渐变窄的地形，更是有利于热量的汇聚。

充沛的雨水加上温和的气候，这简直就是草木生长的绝佳环境。

伊犁那拉提空中草原雪莲谷景观，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于是，喜温的野苹果、野核桃、野杏子等等，在这里大量繁殖。著名的果子沟，野果不计其数。而杏花沟，则生长着大片大片的原始野杏林，每到初春时节，一树树一丛丛的粉色杏花蔓延开来，宛若一片片云霞。

高大挺拔的雪岭云杉更是仅凭一己之力，就在天山的北坡形成了一条长度超过1000千米的森林带，这景观，在全国都是独一无二的。

此外，草原也在伊犁蔓延生长。这里有面积广阔、草质优秀的喀拉峻草原，是世界上少有的一流天然草场。而那拉提草原、昭苏县马场等其他草场，也同样水草丰美。

昭苏县马场，摄影师@赖宇宁

如此优越的环境，在干旱荒芜的西域，可以说是“只此一家绝无分号”。而这样的条件，也使得伊犁能在新疆文明历史的演进过程中，贡献它最大的力量。

首先，我们知道，西域多的是游牧民族，而水草丰美的伊犁，很早就成了古代游牧民族的聚集地，甚至在这里建立了强大的草原政权。比如西汉时期，有一个地域广阔、实力强大的乌孙国，就是游牧民族在伊犁建立的草原政权。

而伊犁的南边，过了南天山，则是干旱的塔里木盆地。这里就没有伊犁那么幸运了，只能凭借雪山的融水，在盆地边缘形成一个个独立分布的绿洲。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历史上的“西域三十六国”，这三十六国，大部分就是在这些绿洲上建立起来的农业小国。

公元前1世纪“西域三十六国”分布示意图，这里仅做部分标注，它们大部分都是绿洲之上的农业小国，相比之下天山以北的乌孙则地域广袤，实力强大；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参考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

汉唐时期，由于大家都是以农业经济为主，彼此类似，中原王朝就将统治西域的重心放在了这些绿洲农业小国上。而南天山以北的游牧政权，却没有实施有效的控制。这样一来，要是中央政权足够强盛，西域边疆就还算安定。但如果中原的势力一旦变弱，多年经营的心血便会在游牧政权南下的铁蹄中灰飞烟灭。

由此可见，南天山以北的伊犁地区，对于保障中原王朝的边疆稳定，是多么的重要。因而，从西汉以来，历朝历代中原王朝为了控制这片热土，努力了2000多年，从西汉张骞，到东汉班超、班勇，再到唐朝名将苏定方、高仙芝等等，他们无不为经营西域费尽心血。然而，劲儿是使了，效果却不尽如人意。甚至在宋元明这三个朝代的数百年间，中央政权基本失去了对西域的有效控制。如果这种状况长期延续，中国，也许将永远地失去西域！

这胶着而又无计可施的危机局面，到底怎么才能破解呢？

转机就出现在公元1755年。当时，对游牧民族了解至深的乾隆皇帝，决心扭转西域边疆叛服不定的局面。于是，他派遣大军进入伊犁河谷，开启了一场对伊犁可谓翻天覆地的大改造。

惠远位于今伊犁霍城县，下图为惠远古城钟楼遗址，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改造一共分成三步走。第一步，造城。在乾隆皇帝的命令下，最终建成了以惠远城为核心的伊犁九城，这也形成了当时新疆最宏大壮观的城市群。一位到访的外国探险家就曾对惠远给予极高的评价，他说：“惠远城是我看到过的最整洁、最美丽的中国城市……”

造完城，第二步则是屯田。伊犁气候温和湿润，土壤肥沃，适合发展农牧业，因此，乾隆帝并没有将伊犁仅仅作为一个军事重镇来看待，而是提出了一个雄伟的经济目标：要实现伊犁人民的衣食财赋，与中东部地区无差别。在这种政策的推动下，伊犁的农业迅速发展，到了1820年，农田面积超过120万亩，成为农业高产区，直到今天，伊犁依旧是新疆有名的“粮仓”！

新疆伊犁的小麦收获，摄影师@赖宇宁

有了城建，又有农田，最后这第三步，就是移民了。清朝时期，中央政府从全国各地征调移民，包括了满族、锡伯族、汉族、维吾尔族等等各族人民。这也使得伊犁成为一个非常独特的移民社会。这里，各民族人民互相融合互相包容，爱国意识也非常强烈。这些民族团结的优点，至今还对当地社会的稳定发挥着重大作用。

就这样，在这三步走策略之后，清代新疆最终形成了以伊犁为核心的稳定行政区，牢固地融入了中华的版图。可以说，如果没有清朝当年对伊犁雄心勃勃的经营，就没有现在的新疆。完成了旷世大功的乾隆皇帝，颇为得意地称道：“犁庭扫闾，一统西域。”意思就是说，犁平敌人的庭院，扫荡敌人的街巷。他甚至钦定“伊犁”之名，希望西域从此永保安宁，而自己也能功盖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