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民伟：绿皮列车/枣庄故事

一段珍藏几十年的枣庄记忆，一份至真至纯的人间友谊

《绿 皮 列 车》
徐民伟作

一
近几天宋东强心情非常好，有两件事让他特别高兴。一件事是他终于办理完了退休手续，上周领到了第一笔退休金，有三千多块呢，这对宋东强来说可是件大事。自从二十年前他下岗后，就没有了固定收入。他打过零工，在车站货场帮人装卸过货，在批发市场帮人看过夜。为了生活，他把四处奔波，后来与妻子一起开了个小菜店贩卖蔬菜。他负责早起进货，妻子负责看店售卖。等天亮了，他还要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干些帮人清洗抽油烟机，修理煤气灶的小活，整天身上脏兮兮的。两只手因经常浸泡清洗液而被蚀咬得粗糙苍白，嗓子也因不断叫喊“清洗油烟机，修理煤气灶”而变得嘶哑、干涩。夫妻两人就是这样，早起晚睡，辛苦操劳，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孩子养大了，自己也变老了。现在退休金领到了，每月三千多块呢，对于宋东强夫妻这样的老两口来说，日常生活足够了，足够了。老两口下半辈子的生活有了保障，他很是满足。当领到了第一笔退休金的时候，他郑重其事的把全部退休金一次性的交到妻子的手里，像举行了一个重大的仪式似的，心里感到无比自豪，有了一种凯旋而归的神圣感觉。妻子也无比兴奋，她双手手接过宋东强递交过来的钱，像捧着个宝贝，已显得有些苍老的脸上绽开了花，还出人意料的给宋东强来了个很久都没有了的大大的拥抱。宋东强心里喜滋滋的，好几天了，他还沉浸在幸福之中。
另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是他听说枣庄到日照的铁路开通了，每天有一班绿皮客车。按说这件事，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就是听到了一件事而已，不会带来多大的兴奋。但是对于宋东强则不然，他对铁路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像个铁路发烧友，几乎一起提铁路就兴奋。尤其是对绿皮客车，他更是异乎寻常的情深义长，如同对待初恋的情人一样，在他眼里就是那么美好，就是那么情有独钟。至于高铁之类，他则毫无兴趣，好像与他没什么关系，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抵触。当他听到铁路开通的消息后，就对妻子说他有一个心愿，想和妻子一起坐着绿皮客车到日照旅游。妻子非常赞同，自从结婚以来他们还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现在有钱了，也该享受享受了。他们高高兴兴的计划起来，像当年准备旅游结婚一样兴高采烈。
然而乐极生悲，高高兴兴的日子仅仅过了三天。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却让妻子勃然大怒，莫名其妙的与宋东强大闹一场，甚至甩门而去，到儿子家去住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宋东强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就带着他干活的家什推着自行车，走街串巷揽活去了。说来也奇怪，近年来清洗抽油烟机和修理煤气灶的活越来越少。早先一天总能干上两个活儿，遇到过节、过年前的几天，还忙不过来。现在一天能干上一个活就不错了，干上两个就很好了。有时一天连一个活都找不到。其实并不奇怪，现在换成有自动清洗功能的抽油烟机的家庭越来越多，使用老式抽油烟机的越来越少，自然宋东强的生意就越来越清淡了。这天也是如此，宋东强都转悠到下午5点了，一件生意都没揽着。看看天色渐晚，他心想反正现在也有退休金了，能有活干更好，没揽着活儿，就当自己遛弯儿锻炼身体了，今天就早点回家吧。这样想着，他就掉转车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在路过古玩旧货市场的时候，一件绿皮客车模型玩具吸引了他的眼睛。这个模型漂亮，车头、车厢、车窗、车轱辘都惟妙惟肖，还有椭圆形的车轨。虽然有些陈旧，有些地方还褪了色。但让宋东强看得眼热，看得心动，他决定买下来。他立刻支好自行车，就向那个地摊走去。他先是有意避开绿皮客车模型，这个物件上看看，那个物件上摸摸。摊主看他脏兮兮的样子，也不太搭理他，嘴里嘟囔着“这些物件贵呢，别弄坏了”。宋东强笑了笑，指着小绿皮列车说“这个多少钱？买给小孙子玩去”。摊主乜斜着眼说“100块”。宋登强道“这是旧货，塑料做的玩意，哪值那些”。“你给多少”，摊主问。“20块钱”宋东强答道。摊主看他那个样子，心想反正他也不买。随口道“想要拿去”。宋东强立马掏出20块钱递了过去，摊主有点后悔，但话已说出，也不好收回，就接过钱来。很不情愿的嘟囔着“算你捡漏了，算你捡漏了”。宋东强小心翼翼地把小绿皮客车模型收了起来，推上自行车，满心欢喜的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