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卜宪群：党锢之祸与黄巾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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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戚宦官交替专权，政治极端腐败的环境中，统治阶级内部仍然有一批正直、有识之士在奋起抗争，这种抗争尽管是软弱无力的，但仍然值得我们敬重。汉末的党锢之祸就是这样一场悲剧。

（党锢之祸）

党锢之祸的起因 

可以从两个方面看，一是外戚宦官把持朝政，政治黑暗，统治阶级中的有识之士，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出于正义的目的，奋起抗争。这是中国古代士大夫的一种传统。二是外戚宦官的黑暗统治使在野的士大夫失去了政治上的目标追求，不得不奋起抗争。

与外戚宦官的抗争并不起源于东汉晚期。在和帝时就有袁安、任隗和窦氏的斗争。安帝时有杨震、李固、杜乔反抗外戚宦官的行动，如汉安帝派杜乔等八位特使去各地巡行风俗，监察吏治，其中官位最小，年纪最轻的张纲在接受命令后，“独埋其车轮于洛阳都亭”，把车轮子埋起来不愿意去巡行，说“豺狼当道，安问狐狸”，明确指出梁冀等就是豺狼，不除了他们，巡行是没有意义的。那时，反对外戚宦官的士人已经自命为“清流”，而把外戚宦官及其依附者视为“浊流”。

桓灵时期，这种不满已经由朝中个别人的自发行动，引发为更广泛的一场政治行动，从中央传播到地方，从官僚传播到太学生及一般知识分子。《后汉书·党锢列传》有一段非常著名的话形容这场斗争：“逮桓、灵之间，主荒政缪，国命委于阉寺，士子羞与为伍，故匹夫抗愤，处士横议，遂乃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核公卿，裁量执政，鲠直之风，于斯行矣。”针对黑暗政治，这些有政治良心的人挺身而出，坚决提出批判。

其实，除了对政治腐败不满的道德良心外，还有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外戚宦官阻塞了这些士人们的政治前途。他们已不能按照正常的途径进入仕途。金钱、裙带、请托已经替代了以前相对公平的官员选拔制度。

以察举制为例，这时已经非常腐败了。如顺帝时河南尹察举6名孝廉，被权贵指定的就有5人。当时有谚语说：“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抱扑子·审举》)举秀才，字都不认识；说这人孝，他和他的父亲是分开居住的。

这些事导致了朝廷“清流”官僚、在野士大夫、太学生、郡国生徒联合起来反抗外戚宦官的专权与腐败政治。

“清议”与“党人” 

太学是桓灵时期抨击外戚宦官的基地，他们所用的手段是“清议”。桓帝时，太学生已经达到三万多人，人数众多，出身也比较复杂。农夫、小商小贩等不少社会下层人也在太学学习。

他们以“清议”的方式评论、抨击时政。所评论的范围非常广泛，如朝廷为政的得失，官吏人品的高低，吏治的清浊等。这种评论又以谣谚的形式广为传播，由于谣谚编写得很生动，所以影响非常大。《后汉书·党锢列传》记载了“清议”的出现及“党人”形成的过程。

他们的清议不是停留在口头上，而是付诸于实际行动。

两次政治请愿 

桓帝时，朱穆被任命为冀州刺史，他打击州内的贪官污吏。拒绝到州里拜见他的中常侍。当时宦官赵忠丧父，归葬冀州境内的安平，葬礼违制(使用了金缕玉衣等)，朱穆下令查处，剖棺陈尸，逮捕家属。朱穆的行为，触犯了宦官集团，在宦官的左右下，桓帝将朱穆撤职下狱。此事在太学生中引起极大反响，他们数千人聚集到皇宫门前上书，为朱穆鸣不平。这封上书是一篇著名的文章，痛斥了宦官的罪恶。奏章中所说的“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含天宪”成为历代形容宦官专权的名句。迫于压力，桓帝释放了朱穆。

第二次请愿是因为皇甫规案。皇甫规廉洁、公正，看不惯梁氏专权，讽议时政。梁冀怀恨在心，多次陷害于他。又由于皇甫规拒绝宦官索贿，被打入牢狱。太学生联合三百多士大夫到皇宫前请愿，终于使皇甫规释放。

打击宦官势力 

在太学生请愿的同时，一部分正直的官吏也在各地打击宦官的势力。桓帝时，白马令李云“露布”上书，公开指责单超等中常侍把持下的朝廷“官位错乱，财货公行，政化日损”，结果李云被下狱，弘农郡的五官掾上书愿与李云同日死。大鸿胪陈蕃直接说如果皇上您杀了李云，“剖心之讥复议于世矣”，即把桓帝直比为殷纣王。

更多的地方官在地方打击外戚宦官的作恶行为。著名的有陈蕃、李膺、范滂、陈寔、成缙、张俭等。如李膺在任司隶校尉时，把大宦官张让的弟弟，野王令张朔处死。连皇帝出面说情都被他驳回。此后宦官连“休沐”也不敢出皇宫之门，说是“畏李校尉”。

党锢之祸 

这场斗争终于白热化了。延熹九年(公元166年)，河内有个叫张成的人，善于方伎，推算后说要有大赦的机会，故意令子杀人。时任河南尹的李膺将其逮捕，果然遇赦。李膺十分愤怒，不顾赦令，将其处死。宦官集团唆使张成的弟子牢脩上书控告李膺“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意思就是说他结成朋党，诽谤朝廷。被宦官控制的桓帝“震怒”，开展了一场全国范围内的逮捕“党人”的行动。但这时的“党人”声名地位都很高，需要三公府同意，时任太尉的陈蕃拒绝签署，桓帝更加愤怒，把李膺下狱拷问，牵连二百多人。有的党人闻风而逃，朝廷重金悬赏逮捕，执行逮捕的使者相望于道，地方官吏为邀功，乱捕一气，全国陷入一片恐怖气氛之中。

但是，在大逮捕中，许多“党人”表现出英勇的气概。

陈寔听说被逮捕的人越来越多，自己前往监狱。宣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意思就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皇甫规见自己没有被列入“党人”名单，上书自称“附党”，要求逮捕他。

范滂在狱中被提问时说：“古之循善，自求多福；今之循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愿埋滂于首阳山侧，上不负皇天，下不愧夷、齐。”意思就是“愿意不负皇天，也不愧对先贤，如果我死了以后，希望把我埋在首阳山，让我对得起像伯夷、叔齐这样的贤人。”最后连审问他的宦官王甫也被感动，为他解除了桎梏。

由于“党人”的供词中多牵连到宦官及其子弟的恶行，宦官集团自己也害怕了。于是请“赦”党人。永康元年(公元167年)，赦党人二百余人归田里，禁锢终身，永远不得出仕。

党锢之后，党人的声名更高，如范滂归家时，当地士大夫有数千辆车在迎接他。这些党人被视为“名士”，被加上了各种美名，如“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等等。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俊者，言人之英也。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表示对他们行为的肯定。

永康元年(公元167年)，桓帝死，灵帝即位，窦武为大将军辅政。窦武对宦官极为不满，起用陈蕃为太傅，与胡广录尚书事，标志着党禁的解除。他们向窦太后请求尽除宦官，没有得到允许。但是窦武、陈蕃的计划被宦官获知，宦官组织力量迅速向党人反扑。窦武、陈蕃皆兵败身亡。李膺、杜密、范滂等百余人被诬告杀害。被杀害、禁锢、流放的有六七百人。在这次斗争中，“党人”依然表现出无畏的精神，李膺被捕前，乡人劝他逃走，他说“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将安之？”范滂听说诏书至县，自己投狱，拒绝县令建议他潜逃的方法。范滂的母亲对他说：“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意思说你今天能和李膺、杜乔齐名，死也无所恨了。据说许多老百姓也是“破家相容”“望门投止”，就是不怕受牵连，接纳这些人。这说明他们的行为得到了社会的支持。这是第二次党锢之祸。

（《熹平石经》残石，汉灵帝时立于洛阳太学门外）

近代谭嗣同变法失败后，在狱中写下了著名的《狱中题壁诗》：“望门投止思张俭(张俭因为揭发朝中权贵而受报复，被通缉，逃亡在外，望门投宿，时人慕其名节，纷纷接纳)，忍死须臾待杜根(杜根因为要求听政的邓太后还政于皇帝，差点被人摔死)。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这就是汉代正直之士和党人的精神对后世的影响。

（谭嗣同狱中题壁雕像）

至此，士大夫、太学生等对外戚宦官的斗争彻底失败。公元184年，汉灵帝才宣布解除党禁，但对于挽救东汉的灭亡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黄巾起义与东汉灭亡 

在东汉政府的腐败统治下，公元168至188年，爆发了由张角领导的黄巾起义，这是一次有组织、有计划的起义，起义虽然失败，但给予东汉政权致命的打击，加速了东汉政权的灭亡。

一、《太平经》

黄巾起义的准备与《太平经》一书有关。汉顺帝时，琅琊人宫崇向顺帝献了他的老师于吉所藏的一部“神书”《太平清领书》，后来被称为《太平经》。这是一部宣扬阴阳五行、天人感应的迷信书。这部书送上去以后，被朝廷认为是“妖妄不经”而收了起来。桓帝时，又有一个叫襄楷的人向朝廷献此书，同样被拒绝接受。

东汉政府拒绝承认这部书的合法性是因为书中的思想十分复杂。既有迷信的成仙思想，也有改造社会和追求太平社会的美好理想，如反对统治者的严刑酷法，主张平均财富，反对压迫和剥削。提出“人无贵贱，皆天所生”的平等思想。还认为积聚财富而不肯救穷是人生的六大罪之一。而不肯自食其力也是人生的六大罪之一。本书不是成于一人之手，也非一时完成，内容比较庞杂。

《太平经》主要在社会下层流传，这本书是如何与黄巾军联系到一起的呢？

二、张角与太平道

巨鹿人张角在宫崇献书被拒绝后得到此书，并创立了太平道。信奉《太平经》是太平道的特点。张角利用《太平经》中的一些平均思想，为起义做组织工作。

张角派弟子八人，分赴各地以传道为名组织群众。在“十余年间”聚集徒众“数十万”，并且计划在甲子年起兵。

从组织形式到政治口号、起义具体时间，张角都做好了安排。这是一次有组织、有机会的起义。“甲子”即公元184年。张角的行动其实地方官早已知道，但“州郡忌讳，莫肯公文”，就是地方官知道，中央政府不知道。起义原定甲子年三月五日在首都和地方同时举行，但由于叛徒唐周的告密，起义被迫提前进行。

（“苍天乃死” 黄巾军起义的口号 字砖）

三、起义的经过与失败

数十万农民头裹黄巾为标志，因此称为黄巾起义。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其弟张宝自称地公将军，张梁自称人公将军。由于有了长期准备，“旬日之间，天下响应”。

（黄巾起义形势图）

黄巾军的主力集中在冀州、颍川、南阳三个地方。在起义的初期，黄巾军取得较大的胜利，直逼洛阳。在这种形势下，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暂时缓和下来，集中力量对抗黄巾军。如派大将军何进首先阻挡进军洛阳的黄巾军；同时解除党禁，任命皇甫嵩、朱隽镇压颍川黄巾军；卢植镇压河北黄巾军；著名历史人物曹操也参与镇压了黄巾起义。开始起义军还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但很快形势急转直下。首先是颍川黄巾军失败。东汉政府调皇甫嵩北上进攻冀州黄巾军，朱隽转攻南阳黄巾军。南阳黄巾军也很快失败。这时张角突然病逝，起义失去总指挥。河北黄巾军在张梁的领导下浴血奋战，但被皇甫嵩偷袭成功，三万人战死，五万人“赴河”牺牲，在河里淹死了。起义失败。此后，黄巾军的余部坚持战斗二十余年，直到东汉灭亡。

东汉灭亡 

黄巾起义后，东汉政府名存实亡。在镇压黄巾起义中的各地军阀、豪强割据一方，拥有了自己的武装。灵帝死后，少帝刘辨即位，以何进为首的外戚与官僚联合消灭宦官，并召并州牧董卓进京参与。董卓进京后废少帝立献帝，专权朝政。各地军阀以讨伐董卓为名纷纷起兵，拉开了东汉晚期军阀混战的帷幕。

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曹操的长子曹丕废汉献帝，自己登上皇帝之位，东汉灭亡，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中国历史进入三国时期。

第九讲复习课 

你好！卜宪群老师的第九讲结束了，我们来复习一下。

在外戚宦官交替专权，政治极端腐败的环境中，统治阶级内部的一批正直、有识之士联合起来反抗外戚宦官的专权与腐败政治。

他们以“清议”的方式评论、抨击时政，影响非常大。他们还通过政治请愿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两次请愿救出了被宦官迫害的正直之士。在朝的官吏更是利用手中的权力直接打击作恶的宦官。

他们的行动，激化了彼此之间的矛盾，宦官集团疯狂反扑，朝廷重金悬赏逮捕“党人”，史称党锢之祸。东汉中晚期发生了两次影响和规模都很大的党锢，牵连甚广，被害死者上百人，更多的党人被流放、禁锢。

党锢之祸出现的原因有两点，第一是外戚宦官把持朝政，政治黑暗，统治阶级中的有识之士，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出于正义的目的，奋起抗争。第二是外戚宦官的黑暗统治使在野的士大夫失去了政治上的目标追求，不得不奋起抗争。

当统治集团内部争斗不断之时，民间有一股力量正在悄然壮大，这就是张角创立的太平道。张角利用《太平经》中的思想传道，经过十几年发展，太平道聚集了数十万人。公元168年，在张角的领导下，数十万农民头裹黄巾为标志，发动了反抗东汉统治的黄巾起义。黄巾起义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起义。起义初期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但形势很快急转直下。特别是随着张角的突然病逝，黄巾军群龙无首，起义最终失败。但是黄巾军的余部坚持战斗二十余年，直到东汉灭亡。

在镇压黄巾起义的过程中，各地军阀、豪强趁机割据一方，拥有自己的武装，东汉晚期军阀混战的帷幕被拉开，东汉政府名存实亡。建安二十五年，曹操的长子曹丕废汉献帝，在洛阳称帝，国号魏，东汉灭亡。

这就是本节课的要点，谢谢你的收听。

思维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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