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书帮|笺纸里的艺术故事:纸短情长,见信如晤

拆书帮|笺纸里的艺术故事:纸短情长,见信如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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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写信吗?在古代,书信是人类交流、沟通、联系的重要方式。“展信安,见字如晤,翻一页纸,知三生事。”中国人自古最懂纸短情长。

北京画院资深研究员张楠新书《纸短情长: 中国笺纸里的艺术故事》近期在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出版,图书立足于长年的学术研究和收藏积累,通过大量精美的笺纸图像资料,为大众读者提供一个可读、可赏、可品、可观的艺术世界。澎湃新闻特选摘书中序言部分。

中国的笺纸文化源远流长近千年。传统文人为了传情达意,在小小的笺纸上绘制出美丽的图案,寄托对远方家人、朋友的思念。被称为“文学战士”的鲁迅,给新婚不久、已有身孕的许广平用漂亮的枇杷笺和莲蓬笺写信。鲁迅知道许广平素爱吃枇杷,莲蓬并蒂又意为多子多福。妻子看到笺上图案,就已心领神会夫君的浪漫柔情。

一、“笺纸”与“笺谱”的历史

“笺”,本指狭条形小竹片,古代无纸,用简策,有所表识,削竹为小笺,系之于简。纸发明以后,文人常把精美的小幅纸张,供题诗、写信用的叫作纸笺、信笺。如果把“笺”和“纸”两个字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具有艺术价值的加工纸,取名为花笺、诗笺等。每一枚笺纸,堪称一幅微型的国画,或是钟鼎彝器的拓片,或清新淡雅,或古朴凝重。其可在方寸之内,集诗、书、画、印于一体,让人在阅读诗词或书信的同时,得到一种视觉上的美感。因而文人雅士对笺纸十分喜爱,他们将收藏的笺纸归类成册成为“笺谱”。“笺纸”与“笺谱”在中国文化史上曾有过一段辉煌的时期。

薛涛制笺图 张大千 吉林省博物馆藏

笺纸的历史非常久远,其色彩、纹饰,大致经历了一段由素转彩、由简入繁的发展过程。染色笺纸的出现始于何时,尚无定论。但据记载,晋诏书多用青色纸,王羲之用过紫色纸,可知最迟至六朝,染色纸已行于世。而饰有花纹的笺纸则在唐代开始流行。在唐元和年间,四川的一位传奇女诗人薛涛用芙蓉花汁制成带有花香的诗笺,并与元稹、白居易、刘禹锡等人以诗笺唱和。“薛涛笺”也就成为最早的私人定制信笺,并流传下一个个“彩笺传情”的佳话。五代时,南唐李后主所制的澄心堂纸,坚洁如玉,名震一时。宋代笺纸,名目繁多,有藏经笺、玉版笺、海苔笺、金花笺等。当时还出现了利用雕版技术在纸上压印出凹凸纹饰,被称为“砑花”的技术,文人笺纸中常见这种隐秘的“砑花”笺纸。至元代,其材质和样式大致与宋代相同,但也出现一些新品种,如观音笺、清江笺等,文人墨客常用笺纸赋诗写字。

澄心堂帖 北宋 蔡襄 纵24.7厘米 横 27.1厘米 纸本墨笔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宋苏轼 书尺牍册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明代是中国木版水印艺术的高峰期,主要标志是其开始与刻版、绘画发生密切的关系,尤其是万历年间,木版水印笺纸开始流行,可谓穷工极妍,美妙绝伦。文人雅士爱笺情深,将所藏笺纸归类成册,制作成笺谱,以备流传于世。明代吴发祥刻印《萝轩变古笺谱》,堪称我国古代拱花木刻彩印笺谱之首,是我国已知现存最早的笺谱。明代李克恭在《十竹斋笺谱》序中言:“昭代自嘉隆以前,笺制朴拙,至万历中年,稍尚鲜华,然未盛也;至中晚而称盛矣,历天崇而愈盛矣。”明崇祯十七年,胡正言刻成《十竹斋笺谱》,郑振铎先生认为其“精工富丽,备具众美,中国雕版彩画,至是叹为观止”。《十竹斋笺谱》代表了明代笺纸印刷技术的最高水平,其采用了饾版、拱花等多种印制方法,巧夺天工,令人惊叹。

萝轩变古笺谱 上海博物馆藏

十竹斋笺谱

清代开始,社会比较安定,笺纸的印制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康熙十年,李渔在《闲情偶寄·卷四·器玩部》中就专有“笺简”一节,文中说道:“我能肖诸物之形以为笺,则笺上所列,皆题诗作字之料也。还其固有,绝其本无,悉是眼前韵事,何用他求?已命奚奴逐款制就,售之坊间,得钱付梓人,仍备剞劂之用,是此后生生不已,其新人见闻,快人挥洒之事,正未有艾。即呼予为薛涛幻身,予亦未尝不受,盖须眉男子之不传,有愧于知名女子者正不少也。”“已经制就者,有韵事笺八种,织锦笺十种。”李渔论述了花笺的形式,并说到已制成的笺种。最有趣的是:李渔对当时书坊的盗版和抄袭行径,大为恼火,声称“誓当决一死战”。由此也可以看出当时花笺市场的繁盛。乾隆时期,帝王及臣子多好艺文,笺纸的需求更为广泛,据传成亲王所用的笺纸,其典雅秀丽不亚于《十竹斋笺谱》。清代嘉庆、道光后,笺纸逐渐衰落,但文人自印笺纸的风气仍很流行。

十竹斋笺谱之凤池笺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清晚期,翁方纲、王文治、孙星衍、阮元、吴云、潘祖荫、吴大澂、陈介祺、赵之谦、叶昌炽、杨沂孙、俞樾等文人,擅长金石书画,他们根据各自喜好定制诗笺,常以古钱、碑刻、铭文、青铜器入笺,被称为“金石书笺流派”。道光、咸丰以后,苏、沪、杭等地的纸店里还出现了以当时的知名画家作品为图案的笺纸,常出现在笺纸上的有任伯年、虚谷、胡公寿、吴昌硕、王一亭等人作品。但时至清末,笺纸的艺术品位开始走下坡路。光绪末年,北京画师李钟豫、刘锡玲、朱良才等,所作笺纸流于世俗,匠气十足。到了宣统时期,林纾以古人词意,绘制成山水题材的笺纸,颇有一种高雅清新的趣味,从此开启了文人画笺之先河。

民国樊增祥用金石笺给齐白石写信 北京画院藏

北平笺谱 陈师曾绘 淳菁阁制 花果笺

笺纸的最后一个高峰是民国初期,这与文人画的兴起有着直接的联系。当时,姚茫父、陈师曾等声名鹊起,成为民初画坛领袖,二人均参与过笺纸的绘制,给笺纸的设计和制作注入了新的血液。随后,张大千、齐白石、溥心畬、王梦白、虚谷、陈师曾、王雪涛、傅抱石、吴待秋、陈半丁等诸多画家纷纷涉足笺纸,成为一时风尚,文人画笺迎来新的高峰。从此以后,笺纸便成为将诗、书、画、印汇聚一堂,精彩纷呈、意趣盎然、品位高雅、清俊疏朗的艺术品。齐白石画的信笺,趣味生动,老少皆宜。民国笺纸多会题契合画意的诗词,加上自刻篆书印,以及南纸店的随形印,小小一张笺纸,集诗、书、画、印于一体,意蕴悠长,富有诗意。民国笺纸的图案中文人画将作坊俚俗取代,更注重意境的追求。刻印高手众多,笺纸风格细腻流畅,用色匀称妍雅,还选用上好宣纸,采用木版水印技术。

北平笺谱书影 北京画院藏

1935年《北平荣宝斋诗笺谱》北京画院藏

当时的印笺店铺,清末民国仅北京琉璃厂一带著名的南纸店就有松竹斋、清秘阁、荣录堂、含英阁、青云阁、秀文斋、松筠阁、静文斋、懿文斋、宝晋斋、松寿斋、诒晋斋、敏古斋、晋豫斋、宣元阁、拾华斋、万宝斋、翊文斋、文楷斋、淳菁阁、成兴斋、彝宝斋、豹文斋、松华斋、万成斋、松古堂、伦池斋、荣宝斋等;天津有文美斋、士宝斋、文华斋、宝文堂、同文仁、瑞芝阁、锦胜祥等南纸店,这些南纸店共同构成了清末北方制笺行业的主体。南方有南京十竹斋、蕴玉堂、翠文阁、聚宝楼等。上海笺扇庄,有九华堂、朵云轩、锦云室、两宜堂、文宝堂、戏鸿堂、文华阁、九福堂、一言堂、翰青阁、鸥香榭、文魁堂、凌云阁等。当时笺纸店印制的笺纸题材分为山水、花鸟、人物、草虫等,使得笺纸达到了精美绝伦的程度,赢得了“名画、名店、名刻、名印”四绝的赞誉。

《北平荣宝斋诗笺谱》 张大千笺画原稿

1935年《荣宝斋制诗笺谱》北京画院藏

《荣宝斋制诗笺谱》草虫笺 齐白石 1935 年 北京画院藏

随着现代西方书写技术的传入,笺纸慢慢失去了其当初的实用功能,成为极具中国文化特色的艺术品,很少有人舍得使用。收集笺纸装裱成册成为笺谱,既可供文房清玩、欣赏,又是研究借鉴的艺术史料。其中最为著名的“收笺成谱”事件为 20 世纪30 年代,鲁迅与郑振铎合编《北平笺谱》。他们收集北京琉璃厂荣宝斋、松华斋、静文斋、宝晋斋、上海朵云轩、九华堂等所藏珍贵的笺纸藏版,精选其中的 331 幅古今名人画笺,于 1933年木刻精印 100 部,分送友人,成为近代出版史上的一件大事。该谱宣纸线装,色彩古雅,雕刻、印刷、图案三绝,收录了林纾的山水笺、陈师曾的诗笺、戴伯和的鹤笺、李柏霖的花卉笺、王振声的动物笺、姚茫父的唐画壁砖笺、西域古迹笺、齐白石的人物笺、吴待秋的梅花笺、陈半丁的花卉笺、清末女画家缪素筠的花鸟笺等,图案内容丰富,珍贵异常,最大限度地保存了这一传统的艺术资料,堪称“中国木刻史上断代之唯一丰碑”。

1955年《北京荣宝斋新记诗笺谱》北京画院藏

编印《北平笺谱》的同时,北京荣宝斋还印制了《北平荣宝斋诗笺谱》,上海朵云轩印制了仿古名笺,天津文美斋出版了张兆祥绘制的《百花诗笺谱》,这些笺谱在当时成为文人雅士营造怀古氛围的案头心爱之物。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所剩南纸店不多,仅剩荣宝斋归为国有,1951年名字改为“荣宝斋新记”重新开张。荣宝斋又于1951年、1953年、1955年根据《北平荣宝斋诗笺谱》多次编选复印了不同版本的《北京荣宝斋新记诗笺谱》,1951年和 1952年收笺200幅,1953年收笺120幅。1954年“荣宝斋新记”出版套印本《荣宝斋笺谱八种》,1955年又根据《荣宝斋笺谱八种》略加增补,收录80幅重编《北京荣宝斋新记诗笺谱》。后荣宝斋于1957年略加整理出版了《北京荣宝斋诗笺谱》四册,与之前版本略有不同,收笺画160幅。1957年,德国柏林将《北京荣宝斋新记诗笺谱》中21幅作品编成德文版笺谱,书名为《发光的宝藏》。1961年德国莱比锡印所再版英文版《发光的宝藏》。

《北京荣宝斋新记诗笺谱》翠鸟笺 1955年 北京画院藏

1957年《北京荣宝斋诗笺谱》北京画院藏

《北平荣宝斋诗笺谱》《北京荣宝斋新记诗笺谱》《北京荣宝斋诗笺谱》北京画院均有藏。

二、制笺的工艺

在素纸不能满足人们审美需要的时候,便有了染色、砑花、描绘花纹图案等完全出于审美追求的举措。明代之后更是以雕版、饾版、拱花的形式赋予笺纸更多的艺术含量。可以说,笺纸的发展史不仅是印刷技术的发展史,更是历代文人对美的自觉追求历史。

发光的宝藏德国版-封面

宋 沈辽 动止帖 纸本墨笔 纵 27.1厘米 横36.6厘米 上海博物馆藏

如宋代的砑花工艺也使用在制笺上。砑花是先在木板上雕刻出阴线图案,覆以薄而韧的彩色笺纸,然后以木棍或石蜡在纸背面磨砑,使纸上产生出凹凸的花纹来。代表作品为上海博物馆所藏沈辽《动止帖》使用了水纹砑花笺。

而到了明代万历年间,木版水印工艺开始流行于制笺。木版水印是一种木刻套版多色叠印的印刷方法。木版水印笺纸的内容大致有花卉鸟兽、山水人物、天文象纬、服饰彩章等,十分文雅精美。

雕版上色

刻笺雕版

明代开始笺纸的印制可谓是概括了中国版画艺术的诸多技巧,凝聚了中国在绘画、雕刻、印刷、造纸等方面的成就,其间的工序紧密相连的。作为中国传统雕版印刷产物的笺纸,印制过程大约包括五大步骤:勾描、分版、刻版、上色、印制。设计好画笺完成后的第一道工序便是勾描、分版。勾描虽然也是“描画”,从动作上可以归入设计、绘画的前道工序,但从其对应的雕刻环节说,它直接关系到线条与色泽的精准,是描摹,不是创作,是分版雕刻的基础,所以要归入雕刻工序。从雕版环节上说,无论单色雕印、多色套印,还是分色分版套印、饾版拱花,都独树一帜,别有魅力。勾描是用半透明的纸蒙在原画稿上进行影写。勾描有三种情形:一是白描,就是单独用墨线勾勒描摹,不加其他颜色;二是双勾,就是按照色彩多寡,每色一图,以便于每张一版去雕刻;三是没骨画,要完全按照原稿色彩来重现画面,没有线条笔迹。实际上勾描是为雕版印刷内容的准备。在书籍雕版上讲,即“写样”工序。先将原稿绘写在一张极薄的半透明纸上,然后反贴于木板表面称为“上版”;再用棕刷轻拭纸背,等糨糊干燥后,擦去纸背底层,纸面仍留在木版上,再以芨芨草打磨,这样纸面上的图文会反向转到了木板上,即可以雕刻,这就是“贴样法”。另一种,是将纸样反贴于用水涂湿的木板上,压平,再将纸揭去,让墨迹吸入木板,但取得的字迹不如前一方法清晰,这叫“墨浸法”。

然后就是刻笺雕版,将木板上有墨迹的部分保留,镂去空白部分,使墨迹图文形成凸起的阳文反字。刻版时,要将原稿放在手边对照,尽量自然妥帖,少人工雕琢的匠气。笺纸的刊刻比较复杂,尤其是分版套印彩色画面。当一页画面版片多达几十片或者更多时,套印时颜色要精准,印刷时着色、着力要恰到好处,这都是靠领悟、体验而取得的经验。手工艺术品产量少,但同时对品质的把握更有体验性和个性。

在分版套印时出现两种复杂的制笺工艺:“饾版”和“拱花”。“饾版”指明万历年间安徽民间流行的一种木刻套版多色叠印的印刷方法。通常先根据画稿设色深浅浓淡、阴阳向背的不同进行分色,刻成多块印版,然后依色调套印或叠印,因其堆砌拼凑,有如“饾饤”,故称“饾版”。其具体操作方法是:先根据画稿水墨的浓淡、干枯程度,色彩的倾向、深浅程度进行分色设计,按不同的色调分别勾画在纸上,再将分好的色稿分别移至版画,刻制成多块印版。印刷是由浅至深、由大到小,一一套印或叠印,最后完成彩色画面。“饾版”套印在印刷过程中,技术要求极为严格,套版必须准确,还要掌握水分的多少,在版上往淡色中加重彩或其他颜色,使之自然衔接、融合,以显示深浅、浓淡、阴阳、向背、远近、虚实,印出后达到在宣纸上酷似画出来的笔墨效果。一幅图画往往要刻三四十块版子,先后轻重印六七十次。在色彩的运用上,“饾版”彩印的独特效果只用色彩,不用线条,酷似北宋的“没骨画法”。

“拱花”是不着色的刻版印刷法,在印刷上以凸出的线条表现各种纹样和花饰,印刷时不着色,将其压印在纸上,因纸略湿,使之凸起而产生立体感,类似现代凹凸版印刷。这种方法多用于印刷行云流水、博古的纹样、禽鸟的羽毛等。行云流水之类,如果用线条印在纸面上,往往显得平淡呆板,而用“拱花”则易于形成立体的浮雕感,又便于笺纸使用者的挥毫。《萝轩变古笺谱》和《十竹斋笺谱》中都大量采用了“拱花”衬托,极为古雅精美。

三、信笺的书写方式

“展信安,见字如晤,翻一页纸,知三生事”。书信曾经是人类重要的交流媒介,中国人自古最懂纸短情长。从前,车马慢,书信远。在那飞鸽马车乌篷船的年代,昏暗的油灯前,有人用一管羊毫,一块古砚,一纸花笺,寥寥数语,却写尽了家国人事,儿女情长……“鱼雁传书”“红叶传书”,书信跋山涉水送到收信人手中,把思念送达,让风回到了家,徐徐而来的浪漫就此画上了句点。

书信在古代,是沟通联系的最重要方式,同时代表了写信人的形象、学问、态度等。因此古人作书信,均很慎重。魏晋时期,就开始有人撰写“书仪”,就是各类信札的格式,以供他人写信时套用。

宋代已有完备的书信结构:包括具礼、称谓、题称、前介、本事、祝颂、结束、日期、署押。

上海博物馆所藏《李应祯致吴宽札》

上海博物馆所藏《李应祯致吴宽札》

以上海博物馆所藏《李应祯致吴宽札》为例,这是一封结构非常完备的尺牍。信札录之如下:

应祯顿首奉书。

匏庵谕德先生契兄执事。

应祯久不闻问,驰仰何可言。归得所惠书,良以为慰。原晖遽尔长逝,不胜悲悼。吾兄手足情深,何以堪处?然亦无可奈何,幸勉强以安客怀。仆江湖之役倦矣,今仍差往湖广,以完前件,情思亦殊不堪。此行须近冬才得还,不烦记念。世贤、玉汝诸故旧未得一一作书,幸为致意。余不多及,惟照察。

六月廿四日应祯顿首再拜。

《童中州集》序企望久矣,早发下为荷。至祝至祝。

具礼,又称“前具礼”,是写信人在起首处对收信人表示尊敬之语。信中“应祯顿首奉书”便是具礼的一种。此外常见者还有“惶恐”“稽首”“端肃”等。

称谓,是对尺牍双方长幼亲疏关系的表示,如“契兄”“贤弟”“老友”“尊道丈”等。上牍中称吴宽为“匏庵谕德先生契兄”,表示他与吴宽为同辈。

题称,是对收信人表示尊敬的辞令,如“阁下”“座前”“足下”“左右下”“侍史”等,意思是写信人比收信人地位低下,要通过对方的左右侍从,将信呈交给对方。信中“匏庵谕德先生契兄”后所跟“执事”既定执事,指左右侍从之人,与“侍史”意相似。

前介,是本事之前的开场白,或表达问候、瞻仰或叙及时令,或为祈颂。信中“应祯久不闻问,驰仰何可言。归得所惠书,良以为慰”便是。李氏先叙旧,十分牵挂,后言妥收来信,甚是欣慰。

本事,是信的主要内容。信中,本事为“原晖遽尔长逝……”至“幸为致意”一段,主要说了三件事:其一,对吴宽弟弟原晖的过世表示哀悼,并请吴宽节哀。其二,交待自己近期将去湖广办差事,至冬方归。其三,请吴宽向世贤、玉汝诸位转达并致意。

祝颂,是对收信人表示关切祝福之语,如“千万珍重”“伏惟纳福”等。上牍末“至祝至祝”也属于此类。

结束,为结束信函之语,如“谨复”“不备”“不宣”“不一”等。“余不多及,惟照察”则为结束语。

日期,即写信的日期,通常只记月日。其所系年份,需另加查考。如信中的“六月廿四日”。信中提到吴宽弟原晖新逝,据此可知此牍书于成化二十一年。

署押,是信末的签名,名后常常加附行礼,如“某顿首再拜”“某顿首”“某拜覆”“某拜禀”“某手启”“某手状”等。上牍中李氏便用“应祯顿首再拜”,以示郑重。

此外,信札后附有“《童中州集》序企望久矣,早发下为荷。至祝至祝”一段,一般称作“附述”。附述,大多为与本文无甚关联之语,附载于信末余纸之上。常注上“又及”二字。

不过信札的结构并非全然固定。各部分位置可变化,某些部分也可以省略。尤其是熟悉的朋友之间,尺牍往来较为随意,于结构多有减省。

明清民国时也基本保持宋元书信的常见格式:包括称谓、题称、启辞、正文、附言、结语、问候、署名、日期。具体格式如下:

称谓:垂鉴、赐鉴、钧鉴、尊鉴、台鉴

题称:敬禀者、座下、座右、座前、函丈

启辞:寒暄客套。如:顷诵华笺,具悉一切。

正文:从信笺的第二行开始写,前面空两字。

附言:内容有遗漏,补在结尾后面;或信右下方空白处。附言前加“另”“又”等;附言后写“又及”或“再启”字样。

结语:不具、不备、不一一,谦称书意简略,不能详陈。再用“肃此”“专此”等总括。

问候:肃此,敬请福安、道安、金安。

署名:写信人。

日期:所处环境、心境。

《纸短情长: 中国笺纸里的艺术故事》书影

斗转星移,时移世易,文人趣味的转变,绘画风格的变迁都会在一张小小的笺纸展现。笺纸正如一面镜子,折射出丰富的精神世界。而现在由于书写方式的改变,人们用手机、电脑,发微信、邮件、短信,已很少使用笺纸。但是书信、信笺被保留下来,成为文物,成为文化和历史的见证者。有时候也不必遗憾,与时俱进地想想,手机上个人设置的 QQ、微信聊天背景,发邮件时设计的背景,也可以说是笺纸的另一种物质转换形式。只是以电子的方式呈现,而不再是物质性的了,都反映了不同时代人们的审美追求。

笺纸具有很强的收藏性,其所蕴含的时代价值和文物价值以及审美价值,值得我们现代人去慢慢品味。本书立足于长年的学术研究和收藏积累,通过大量精美的笺纸图像资料,为大众读者提供一个可读、可赏、可品、可观的艺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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