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听】罗马帝国第四讲 努马与梭伦:罗马与希腊殊途同归

【试听】罗马帝国第四讲 努马与梭伦:罗马与希腊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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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立法者能力所及之内,尽量把秩序建得稳固。打造一个具有开放性的、有弹性的、可调试的秩序,为未来留出各种隼口,才是真正的稳健。

内容讲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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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文稿 

你好,我是李筠,欢迎来到《通往文明之路100讲》,今天我们聊努马与梭伦。努马是罗马史上的首席大立法者,梭伦则是希腊史上的首席大立法者,比较一下他们的异同,从中看看西方文明起步阶段的走势,以及秩序的基本要素。


努马我们花了两讲聊过,梭伦你可能是头一次听说,我们就先来了解一下梭伦。梭伦生于公元前638年,死于公元前559年,比生于公元前752年、死于公元673年的努马晚了一百多年。他们面临的局势也大不一样。努马我们说过,他是罗马建国大业的参与者,立偶像、创宗教、改历法、建公会,让罗马站稳了脚跟。能打的部落哪里都有,但只有在部落进入国家的关键阶段站稳脚跟,才能活下来,活下来自然就能鹤立鸡群。


与努马不同,梭伦不是建国者,他执政的时候雅典已经建城有将近400年了,面临的是迥然不同的大危机。而梭伦为她提供的系统性的解决方案,不仅让雅典渡过危机、走向繁荣,民主也基本成型。如果拿美国的大立法者打比方的话,罗慕路斯是罗马的华盛顿,努马是罗马的杰斐逊,而梭伦则是雅典的林肯。


梭伦和努马相比,历史阶段不同,局面不同,问题自然不同,解决方案的精华自然也不相同。不是建国者,梭伦不必为雅典立偶像、创宗教。这些大事情传说中的雅典的创立者特修斯已经干完了:特修斯为雅典城选了智慧女神雅典娜做保护神,或者反过来说更好,正因为保护神是雅典娜,这座城才叫雅典。雅典的雅典娜神庙很多,帕台农神庙是最宏大、最壮观的,也是雅典人修的最后一座雅典娜神庙。神庙盖这么多、这么大,里面的供奉、祭祀和专职祭司自然是非常讲究,雅典的宗教在梭伦之前就已经很成熟了。


梭伦遇到的最重要的实质性大问题虽然和努马不一样,但却是所有迅速发展的大国都会遇到的,那就是贫富差距过大导致共同体内部撕裂,有分崩离析的危险。这个问题罗马后来也遇到了,出手相救的是以改革家闻名的格拉古兄弟,不过他们惨烈地失败了,问题得到有效解决,要等到凯撒。


经历了400多年的发展,雅典的贫富差距到了什么地步,引发了什么样的危机呢,换句话说,梭伦面临的情况究竟有多严重呢?我们用一种典型现象来看:当时有一种人叫“六一汉”,这种汉子可不是高高兴兴过六一节的快乐男孩,而是因为欠债必须到债主家干活的悲惨男人,收成六分之五归债主、六分之一归自己,所以叫六一汉。用法律术语来说,六一汉是典型的债务奴隶,因为欠债,变成了债主的奴隶。变成奴隶,意味着丧失政治和法律人格,选举权就没有了,参与各项城邦公共事务的资格没有了,甚至私人生活中的买卖、婚姻、继承都不能由自己做主了。而且,当时的妇女儿童是依附于男人的,也就是说,一个男人因为欠债还不起成了六一汉,背后跟着的是一家人。六一汉要是交给债主的六分之五还是还不上债,妻子儿女是要被债主当奴隶卖掉的。


穷人变成债务奴隶,就让他们苦呗,雅典成为一个少数人统治的奴隶主国家有什么不可以?就不需要梭伦来解放穷人了啊,雅典也不会成为民主典范!这么顺着恶劣趋势滑向深渊的国家不在少数,因为解放穷人、苦乐共担的善良愿望、正义呼声,必须有强大的力量支撑才会变成现实。雅典有一股内在的强大力量使得解决债务奴隶问题成为必须,解决之后自然就会朝着民主的方向演进,梭伦就有了成为大立法者的机会,是什么呢?兵制。


在梭伦改革前近百年的时间,雅典建立起以重装步兵为核心的兵制。兵就是从平民里来啊,平民都变成奴隶,国家就没有兵了!在雅典,公民身份最重要的内容就是在家参政、出门打仗,这两个事情对于公民来说既是权利也是义务。平民沦为债务奴隶,贵族们在经济上很高兴,在政治商议和决策的层面上很高兴,但在军事上就笑不出来了。贵族有钱,他们也是公民,必须为国征战,但他们出的是骑兵,代价昂贵、单兵优势明显。但雅典要是只剩下骑兵,没有了已经成为主力的步兵,在军事上是非常危险的,贵族们也承认这一点。也就是说,平民变成债务奴隶的势头如果止不住,雅典在军事上就立不住了,况且平民已经频频暴动,雅典内部的和平已经非常脆弱了。贵族们不得不认真对待平民的政治和经济诉求,城邦因为贫富分化造成的分裂必须加以弥合,而来干这件大事的,就是贵族里最聪明的贤人梭伦。


后人总结梭伦时代希腊有“七贤”,梭伦是七贤之首,其他六贤还有西方历史上第一位哲学家泰勒斯,等等。梭伦出身贵族,品行端正,仁民爱物,是当时屈指可数的受穷人爱戴的贵族;他经商有道,游历四方,见多识广;他还有极高的艺术造诣,被公认为希腊最好的诗人;当然,他充满了智慧,坊间流传着无数他以睿智获得众人赞叹的故事。这个人简直就是雅典娜为了解决雅典的中年危机所准备的。


梭伦拿出了什么方案呢?我们长话短说,大约是六项大法:


第一,颁布解负令,废除六一汉制度,免除平民债务,而且规定雅典人不得被当成奴隶,雅典人也不得再将自己抵押去借钱。


第二,实行等级公民制,公民按财产划分为四等,财产越多,享受的权利越多,承担的义务也越多。


第三,设立四百人议事会作为公民大会的常设机构,作为雅典的核心权力机关。


第四,设立陪审法庭,陪审员在所有公民中抽签产生。


第五,废除从前的严刑峻法。


第六,鼓励工商业,鼓励技术引进和人才引进。


平民解了负,自然是欢欣鼓舞;贵族虽然亏了钱,失去了用债务控制和压榨平民的手段,但获得了和平和安全,而且,他们凭借财产优势还能稳居要职。怎么让贫富冲突得到缓和之后的雅典人一起管理国家呢,梭伦设立的核心机构是四百人议事会,陪审法庭人人都有机会参与,公平审判有可信的制度保障,再加上外向型的经济政策,天然的优越海港位置和聪明才智,雅典人的日子越过越好。大家的财富都在增加,即便富人的财富增加多一点,穷人的意见也没那么大了。


现在我们来看看努马的罗马和梭伦的雅典取得了哪些相似的成功,也就是解决了哪些建立好秩序必须给出优秀答案的问题。


第一,秩序是人的秩序,大立法者要把所有人当人看,当自己人看,当国家的基石看。


在努马面前,跟着罗慕路斯打天下的兄弟们是罗马人,打赢了合并进来的萨宾人、伊达鲁里亚人等等,也是罗马人。在梭伦眼里,六一汉也是雅典人。很多人解决问题的办法是把不合宜的人赶走,甚至当成敌人消灭。一句话,所有问题都可以用杀人来解决。这恰恰不是大立法者的立场和方法。大立法者绝对不惧杀人,但他们会非常仔细地分清楚杀人到底能不能解决问题。长远来看,杀人是不解决问题的。因为杀人意味着自我隔绝和自我萎缩。


拉丁人如果嫌弃伊达鲁里亚的能工巧匠,把他们都赶走、甚至杀掉,单纯种田的日子倒是清净了,可宏伟的神庙、饮水的沟渠、日用的工具谁来解决,武器的改进谁来解决?这样的罗马人就长不大,永远停留在农夫山泉有点甜的朴素阶段,成不了大器。


同样,把六一汉不当人的逻辑也持续不下去。即便没有外在军事威胁,不需要平民来当兵,也持续不下去。因为当所有平民都成为六一汉的时候,也就是借债人消失的时候,债权债务也就消失了,债主们凭借债巧取豪夺的寄生虫逻辑把宿主都吃光了,系统也就毁灭了。


所以,大立法者首先要把盘子看得很大,不能轻易把某一类人从盘子里赶出去。那合理的结果便是盘子很复杂,里面各色人等都有。只有敢面对这种复杂局面的,才配得上大立法者的名号。遇到复杂的大局面,不要往后缩,不要下意识地做减法、求简单、图清净。


第二,秩序要解决燃眉之急,但不是重心所在。大立法者要识别出最棘手的问题,必须认真加以解决,但它的解决之法很可能并不是整个秩序的核心。


在努马面前,罗慕路斯神秘消失引起的政治混乱很棘手,在梭伦面前,债务奴隶和平民暴动很棘手。他们也想出了巧妙的办法化解了危机,努马选择给罗慕路斯封神,梭伦选择了解负令,但他们只是系统工程的药引子,而不是核心。


罗慕路斯封神是创立罗马多神教的药引子,解负令是重新调整权利义务结构的药引子,后面的大系统想好了、展开了,前面的药引子才真的有用。否则就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很快也会失效。如果没有祭司阶级的专职化、仪式和规矩的体系化,罗慕路斯和朱庇特、马尔斯站一起又有什么用,怎么祭拜、谁来祭拜、什么时候祭拜都是问题,封神就等于白干。同样,等级公民权利义务结构如果不建立起来,贵族凭什么白白免了穷人的债务,穷人凭什么不会再次沦为债务奴隶?解负令很可能变成治标不治本。


我们通常把大立法者的行动形容成下一盘大棋,这个比喻最重要的地方不是说不懂的也得服从,反正他最英明,信他就好了。最重要的地方是说下棋得有后手,落子一,手里得有二有三,心里得有四有五。有章法、有方略、有调度,步步为营,水到渠成,如此危机的解决才会变成营造新秩序的契机。


第三,秩序的第一追求是让国家变得稳健,而不是开始狂飙突进,后人的路让后人自己走。


努马的罗马后来变成了人类历史上最典型的共和,梭伦的雅典后来变成了人类历史上最典型的民主,说他们是共和和民主的先知或者奠基人其实都言过其实了,他们真的没想那么远。追认先知或者奠基人,都是后人用他们的英名拉虎皮做大旗。而且从历史过程来看,努马之后的罗马又经历了五任国王,末代国王高傲者塔克文被放逐,共和才建立起来,其中有很多偶然因素。即便共和取代了王制,其实它们在实际运转机构和机制上的差别没那么大。同样,梭伦之后的雅典要经历德摩斯梯尼改革才真的成为民主制,经过伯利克里改革才达到古代民主的巅峰。


但是,从发生学的逻辑来看,努马要的是一个有了强健体魄之后必须有强悍灵魂的罗马,梭伦要的是一个富人和穷人可以团结合作的雅典,他们所立的大法确实有共和和民主的因素,尽管共和和民主并不是他们的目标,那时候都还没有共和和民主呢!朝着它们迈进,根本就谈不上。不能拿后来成型的东西出来说前人一定是朝着它走的。


他们要的是国家的稳健,要的是共同体怎么样可以长治久安,大立法者能力所及之内,尽量把秩序建得稳固。从他们的做法来看,打造一个具有开放性的、有弹性的、可调试的秩序,为未来留出各种隼口,才是真正的稳健。比如努马的多神教可以兼容任何部落的神灵,梭伦的陪审法庭可以让任何公民都有主持正义的机会。事情是做不完的,所以不要做绝,把后人要做的事情,还是稳健地留给后人吧!


后世将希腊罗马并称,她们之间也多有交叉,从努马和梭伦两位首席大立法者身上,我们看到了他们对秩序的深层次思索和高水平建构,其中很多道理是相通的,确实有殊途同归之妙。


好,关于努马的故事我们先讲到这里,下一讲我们讲讲有皇帝头衔的凯撒,看看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问题,又提出了什么样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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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健飞如飞926

    说理透彻,脉络清晰,深受启发!

  • 糖吉珂德龘龘龘

    六一汉不是高高兴兴过六一的男人

  • 1835786lydt

    拉大旗做虎皮

  • 梦里梦见他想她

    把人当社会人,而不是机器人

  • 糖吉珂德龘龘龘

    努马要的是有强健体魄和强悍灵魂的罗马,梭伦要的是团结合作的雅典。这就是共和和民主的先驱者。

  • 糖吉珂德龘龘龘

    原来是民主和共和的领路人。

  • 糖吉珂德龘龘龘

    老师观点:秩序是人的秩序,大立法者要把所有人当人看,当自己人看,当国家基石看。秩序要解决燃眉之急,但不是重心所在。秩序的第一追求是让国家变得稳健,不是狂飙,后人的路后人自己走。

  • 糖吉珂德龘龘龘

    罗马的努马解决了螺母螺丝神秘消失引起的政治暴乱,直接把前任封神。希腊的梭伦面对债务奴隶和平民暴动选择采取解负令,所有人由负转正。而这些也只是药引子

  • 糖吉珂德龘龘龘

    古希腊也有竹林七贤,梭伦就是七贤之首

  • 张好古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