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不上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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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歌：小娟 - 我的思念

原文：

文 | 淳贞

流走的时间，随着光，极速远去、消逝在广袤无穷的宇宙中。科学上说，当速度接近、达到、超过光速，时光就会变慢、停止、甚至倒回而流。后来我想，清晨人们看到第一束阳光，是太阳几分钟前发生并发出的，如果比地球的更远处，那我们所感受的阳光，是太阳在几十分钟、几百分钟，甚至更久时间前所发出的。所以，我猜想，如人们当真能追上和超过那些已远去的光，就可以触到之前的时光了。

然而在凡世之间，有什么可以追上那些---远去的光、飞流的时呢？或许只有心中真挚的思念，和脑海里深情的记忆。

记忆中，我第一次住楼房是在三舅家，舅舅住在城市，我住在50公里外县城的一个普通平房小院。三四岁的我，第一次住楼房，不仅感觉十分新鲜、印象也极其深刻，认为楼房比平房小院要高级的多、有趣的多。

小时候妈妈带我串亲访友，不像现在要提前打好招呼，因为当时电话远不普及，多是试探性的直接拜访。那时去舅舅家，坐车和走路一共大约要2个小时，尽管很少提前预约联系，但这种直访而去的运气总是特别好，舅舅他们正好在家。在我年幼的时代，这种对长辈亲戚的突然拜访几乎没有失手过，而且总会变成大家突然的喜悦。

我最早记得，舅舅他们住在一栋单元楼的高层，要爬好多楼梯才能上去。虽然高，不过视野好，去楼顶还很方便，那时我很想爬到楼顶探索几番，但只到过一次而且时间极短，大人们觉得危险一直拦着。那成行的一次，还是借着办正事的名义，报请家里允许后，上楼顶喊楼下玩耍的哥哥回来吃午饭。

那时，舅舅家屋里的阳台是露天的，清亮通透，是晾晒衣服的好地方。但我总担心上面晾晒的东西会让风不小心带走，因从下面望去，上面挂着的东西，就算大人衣服也又小又弱，完全没有在地面的阵势。

舅舅很和蔼，我从没见过舅舅发脾气、甚至是特别大声的说话，在舅舅家小住几天要比家里放松许多，在舅舅面前，妈妈不会对我特别严厉，而且还有表哥一起玩，在舅舅家我还试尝了人生中第一口啤酒，小小的一口。

上小学后，妈妈带我到舅舅家，主要乘周日时间，上午到下午就赶回县城，次数也极少了。虽然时间很紧，但那时我并不觉匆忙，心里一直被出来玩耍的喜悦、去舅舅家的喜悦满满挤占，没有空余给“不高兴”任何地方。只有一次觉得时间太紧，高兴但不尽兴，那天下午舅舅家电视在播放电影《三毛流浪记》，影片时间比较长，我拖拖拉拉不想走，妈妈催了好几次才不舍离开，差点没赶上回家的末班车。

那时家里的电视就一个省台频道，除了定点播放的动画片，少有能吸引小孩子的节目，而且节目也只晚上有。当时我想，什么时候家里电视也能像舅舅家的——频道多，节目多，好看的多，就太美好了。后来，还听姨家的表哥讲，有一年暑假，地方台播放港台武侠连续剧楚留香，因为他看电视严受限制，就专门跑到舅舅家看了个痛快，到现在表哥都感动不已。

小时候去舅舅家，记忆中天气都格外的好，阳光总比平时更加的柔和明媚，每次妈妈带我离开，舅舅都会送下楼来。有一次送下楼后，舅舅专门给了我一块表哥的橡皮泥，那时橡皮泥刚开始流行，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虽然表哥口上没有反对，但我能看出他很不情愿，不过我仍然不懂礼貌的收下了，心中还藏着坏坏的高兴。

上了小学高年级、初中后，舅舅家搬到了城市里另一个小区的3楼，房子也更大了些。妈妈再带我去舅舅家，主要是过年前后去拜节。已经渐渐长大、有力气的我还能帮妈妈提一些拜节的礼物。

有一项礼物记得最清楚，就是我们县城里做的豆腐。有一次妈妈听舅舅、舅妈说我们那里的豆腐有劲道，好吃，后来连续有几年春节，妈妈都会提前专门预定，一般是第一天下午从豆腐坊取回来，趁着新鲜，第二天早上就出发送去。

到了舅舅家，舅舅还是会打开电视，找一些我们喜欢的节目，那时县城里的电视频道、电视节目已慢慢多了起来，虽然我已不再贪恋舅舅家的电视，但仍会认真地坐下看一看。

再往后，到我高中、大学时，春节前后妈妈就安排我一个人去舅舅家拜年了，有时独自一人去，有时还和姨家的那个看“楚留香”的表哥一起去。见到我们，舅舅和蔼如故，总是亲切招呼我们坐下，一起聊聊我们的情况，问问家里事情，每次离开时，舅舅依然会把我们送到楼下。那时舅舅已经四十多岁了，虽然我已经长大，但一直没觉着舅舅变老，还是小时候我心目中样子。

工作后，我到了外地并安了家，每年回家的时间十分有限，只有春节假期能回县城住几天，而且多是两年回一次。每次只要时间充裕，妈妈还是安排我去走走亲戚、去看看舅舅。

这时县城里已满是楼房，家里也住到了楼房，原来那个平房小院已在县城的拆迁改造中不见踪影，城市里的舅舅又搬了一次家，搬到了一个小区楼房的一层。那年春节，从舅舅家卧室的窗户向外望去，似乎找到了之前平房小院的感觉。

虽然楼房有种种方便，我却又怀念以前不够先进的小院和平房，怀念它的种种可爱之处。

六年前，我带着爱人和孩子第一次开车回家过春节，妈妈让我带着她一起去看舅舅，这次是我带着妈妈了。那天中午舅舅家里摆了一大桌子菜，大家十分高兴和热闹，因为桌子周围又多了一代人。在离开的时候，舅舅如往常一般送了出来，又多送了我们一小段，还说，现在出来更方便，不用总上下楼。

当车缓步启动，我从反光镜中看到带着绒帽子、腰稍有些弯的舅舅，觉得舅舅忽然间变老了。

今年春节，父母恰好住在我这边，妈妈觉得春节放假几天时间太短，回老家过年忙忙慌慌的、太折腾，大家身体受累，不太赞成回去。但两年没有回故乡的我，心里总想着回去看看，去看看那些以前经常走动的、过年定要拜访的亲戚朋友，去看看舅舅。

这次春节，拜访舅舅的时间很匆忙，舅舅冬天生病后刚出院不久，还未彻底恢复，我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脚轻微地踏着地，背也更弯了许多，我坐在舅舅身边，握住他瘦瘦的手，轻轻地说了会儿话，让舅舅好好休息调养，我还要在下个春节拜访他。

离开时，舅舅费力的站了起来，在屋里前送了几步，没再送出楼外，但我能看出，舅舅很想和往常一样再送我们出来。

春节假期一结束，我就带着家里赶了回来，也觉得舅舅待天气暖些，就能恢复了。可几天后，突然接到舅舅在家病重的消息，舅舅住院了。为了找到更好的治疗方法，我帮挂了北京一所知名医院的专家号，又和专程赶来表哥一起到医院，向专家问询治疗的方法，这次我才知道舅舅病情有多严重，但心里仍然觉得舅舅会康复，也期待着舅舅早日康复，因为，约好了下个春节要再去拜年。

一周后，在妈妈赶回老家的第二天，舅舅就离开了。舅舅走的很快，我没能见到舅舅的最后一面，想到能在舅舅有生之年的最后一个春节见了他，自己稍有宽慰，却仍十分后悔，后悔没多陪舅舅坐一坐，再多握一握他的手。

时光匆匆，无声而逝，再有2年我也将至不惑。我出生时，妈妈专门请刚到不惑之年的舅舅给我取了名字，在妈妈心里，舅舅是可信赖的哥哥，又早早的住在城市，一定能给我取个好名字。确实，我的名字简单、好听、好记、还极少重名。

回首过往，我和舅舅同有的三十多年时光，仿佛只在刹那，那好看的电视、好玩的橡皮泥、又苦又甜的啤酒……许多历历在目的场景、恰似昨天之事。

在晶莹的朦胧中，我又一次追上了，小时候从身边飞过的那缕阳光，那些阳光依旧清澈如初、依然格外的柔和、明媚，在闪动明亮的阳光下，妈妈牵着小小的我，正站在舅舅家高高的楼下…….

            写于 201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