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4 文化兴衰决定民族兴衰

我们看一下中国文化的发展史，在农业文明为主流的时候，我前面一开始讲课，我就提到，我说由于农业文明人口暴涨，社会结构是在人口密度的基础上自发发生的，因此农业文明相对于游牧业文明具有极强的同化作用。

因此，从中国古代先秦一直到清代，外族游牧民族不断侵犯中国，由于他们的机动性极强，战斗力极强，中国不断被他们取得政权，但是他们的文化全都被中国汉人农业文明文化同化，水到渠成，波澜不起。

这是中国古代农业文明跟游牧业文明的一个关系。到东汉中期佛教传入中国。我前面讲佛教课的时候讲过，由于佛教文化间取了环地中海文化的濡染，因此它在汉代中期传入中国以后，到魏晋南北朝唐代及其以后的时代，它对中国文化造成有力的冲击，折冲扰攘之下汇入中国文化，固定于禅宗，形成中国儒、释、道三足鼎立之一足。

外族文化第一次侵入中国，并且改变中国文化格局初露苗头。第三次1840年鸦片战争，西方工商业文明突入中国，中国文化瞬间崩溃，早期还以洋务运动的方式，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方式抗拒，随后根本无法坚持。

到甲午战争以后全面崩解，到上个世纪初叶新文化运动，口号是“打倒孔家店”。于是中国传统文化现状若化石之观赏而已。我这个说法很多搞国学的人肯定是很不高兴的。他们认为中国文化价值还很高，他们经常引述很多东西，比如《中庸》，比如“和为贵”、“协和”这些东西，可是大家要知道中国文化极为庞大，绝不是这一点点东西。中国文化的主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血缘结构、仁、义、礼、智、信，这些庞大的整个文化系统，今天还有哪些东西可以在明面生活中使用？还有哪些东西真正系统存留？

我们今天中国文化，你反复回去看，基本上是古老文化化石的那种观赏的心态，你才能把它全面看清楚。你如果直接调动其中的任何东西来用，你都一定会沦为非常可笑的状态。请问忠君和孝道的东西你今天还能用吗？所以中国文化全面沦落。要知道近五百年来西学涤荡全球，原来龟缩在欧洲西部的那一点点白人，在近代数百年里，殖民了美国、加拿大、非洲和澳洲，而中国从宋代以来到现在占世界人口23%左右，却越来越局促于7%的可耕地上。

大家知道近代文明史上，人类历史上有两个世界是极为悲惨的，而且力量悬殊是差别极大的，有两个重大崩溃事件：第一个，1532年，西班牙人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带领一百六十八个骑兵士兵，打散了印加帝国八万军队，活捉印加帝国皇帝，印加帝国解体。

第二个重大悲惨事件，英国人鸦片战争开来几十条破船，只带四千到六十士兵，居然把当时有两亿多人的中华帝国打败，中国不得不开门，从此进入半殖民地时代。这种巨大的反差都是旧文化坚守的结果。

因此请大家记住，文化受阻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一个民族的兴衰取决于文化兴衰，人类前途取决于文化导向，而不取决于你有多少人口，你有多少财富，你占据多大的地理面积。

下面我们讨论一个稍微有点复杂的问题。我们讨论一下人类文明与文化发展的干支关系。大家知道我在前面讲课的时候一再强调，我说人类文明只有一条自然或自发的演运路径。我在讲课中从第一节开课开始，我反复强调人类文明不是我们选择的结果，而是一个自然进程的表达。

大家看人类文明是怎样走过来的？从动物中级社会到旧石器亚文明过渡，然后到新石器时代，也就是农牧业文明开端，然后到近代工商业文明，再往后是未来后演暮期文明，也就是说文明没有选择，我们的文明发展只在一个通道上进行，它绝不是我们先前的人或者智者规划设计的产物，它是一个不容选择的唯一通道。

农业文明你当时做尽选择，你其实只有一个踏板，那就是工商业文明。尽管在各个文明期国家分化形态，民族生活的表观形态各有差异，但它一定总体上归结为农牧业文明和工商业，没有第三种文明。

第二，人类文化也同样只有一条主干通道。因为人类文化就是人类文明的基础。我前面讲过文化是思想虚性表达，文明是文化或者思想的硬态工具结构化表达。既然人类的文明是无可选择的，人类文化也就只有一条主干通道，尽管人类文化异彩纷呈，分类极多，它这条主干是什么？就是前神学亲缘文化，然后是神学信仰文化，然后是哲学思辨文化，然后是科学高分化文化，然后是后科学模式文化，它只有这一条通道，文化的演进也绝不是可以随意选择的。

它的走势也是不断分化的，因为我前面讲的那个分化律在起作用。因此人类早前的文化最原始的文化非常单一，都是前神学的亲缘文化，以后到神学文化信神的状态各有差异，到哲学思辨讨论就非常的复杂，到科学我们今天已经分上万个专业了，但是它的总体线条非常清晰，形成进化树形态。

既然人类文明是不由我们选择的自然进程，既然我们的文化只是文明的匹配适配系统，那么我们的文化发展、思想发展就一定跟我们的文明生存系统必须达成一个匹配关系。

所以大家注意，我讲这几点，我们会得出这样几个结论：

第一，主干生长可缓不可阻。就是在这个主干通道上，你可以缓下来，暂时不发展，但你不能完全阻断。最典型的欧洲中世纪，所谓黑暗的中世纪，它是神学压抑了哲科思维，但是它没有把它彻底压灭。到文艺复兴以后，古希腊的种子回归，于是原来被压抑的东西没有被彻底阻断，展开西方近代文明。如果你把它阻断，就相当于你种一棵树，你把这棵树从头部截断，那么这棵树从此长不高了。

它旁边只能不断地长杈枝，这棵树的生长前途、增长前途没了。这就像中国宋代它的生长不断发展，似乎有长入工商业文明的前景，但它文化的内在张力使朱熹学说复兴，等于把中国文化发展的前景树头斩断。于是中国进入工商业文明的前途被彻底阻断。中国原有的农业社会结构得以维系，甚至逆反成为强势。

比如明代，而且我们会发现，凡滞碍或偏离此文化主干者，社会增长和转型受阻。比如中国的社会发展受阻于前神学文化，比如阿拉伯各国受阻于神学期文化，他们迄今坚守伊斯兰教的一切解释系统，导致他们多亏是有地底下埋藏的石油资源，维系了他们的现代生存。

如果这个资源将来发生变化，那么他们整个国力将会受到巨大挑战。这就是连今天的沙特阿拉伯都不得不寻求工业化的原因。所以我们要再度强调，文明是自然进程的继续，由不得我们任意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