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讲.《如梦令》|李清照：独立之精神 自由之思想

课本内外

李清照《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知识拓展

这首词的文字十分平易直白，几乎没有什么难于理解的地方。

词中描写的就是李清照和女伴们一直玩到日暮，玩到兴尽方归。尽兴之后，大家趁着夜色赶快调转船头，不料却走错了路，小船划进了藕花深处。怎么出去呢？怎么出去呢？女伴们叽叽喳喳的叫声，还有划船声、争渡声，惊起了一滩鸥鹭。这是一幅多么纯洁无邪的画面。

不过，关于这首词确实还是有一些要讲解的谜团。

第一个就是有关这首词的创作时间，一篇文学作品的创作背景，对我们如何理解它关系重大，所以人们对这首词的创作时间进行了一番考证。

有的研究者认为，这首词应该作于李清照婚后，也就是李清照十八岁到二十三四岁之间。另一种观点则认为这首词应该作于她婚前，也就是李清照从明水老家来到汴京之后所作，大概也就是十六七岁。

我个人比较同意后一种说法，也就是这首词作应该是李清照在婚前所作。甚至是刚刚来到汴京不久所作。我们知道李清照的性格本是繁华落尽见真淳，清照天然万古新。李清照当时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来到京城之中，虽然眼见着繁华无数，可是身处繁华的都市，她却能常常想起在老家西边亭中游玩的场景。

我们看李清照，不论她的创作也好，她的生活也好，其实充满了创新的精神，因为她有独立之精神，所以她的生命是自由之成长。这样的精神，在这首小令可以说得到了集中的体现。

郦师点拨

那么，我们就需要去思考一下，是什么造就了后来那个光照千秋的李清照？

首先，家庭教育。家庭成长环境以及教育思想，教育理念非常重要。李清照能够养成独立的精神，能够在少年时代就自由地成长，与她父母的教育和她的家庭成长环境，一定是息息相关的。李格非自不待言，宋史记载李清照的母亲也知书达理,腹有诗书。李格非虽然向来以谨严著称，但在对女儿的教育上却非常有格局，有眼光。搬到汴京之后，李格非知道女儿的兴趣和创作欲望，甚至主动拿当时著名文士的诗文之作给女儿看，让她模仿学习，甚至鼓励她唱和。

有一次，李格非拿了著名的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张文潜的名作《读中兴颂碑》给女儿看。在父亲的鼓励下，十六七岁的李清照立刻做了两首《吾悉中兴颂诗和张文潜》。在接下来的诗友聚会中，李格非主动拿出女儿的和诗给张耒、晁补之看，张耒、晁补之等人虽然以诗文早著，一见之下却惊为天才。晁补之甚至还和李清照引为忘年之交。我们可以看看原作与这两首和诗，就知道李清照为什么可以成就后来的易安居士了。

张耒的《读中兴颂碑》是写湖南祁阳当地有个著名的中兴颂碑，讲唐代安史之乱之后郭子仪等名将平定叛乱迎来大唐中兴的局面，开篇说“玉环妖血无人扫，渔阳马厌长安草。潼关战骨高于山，万里君王蜀中老。金戈铁马从西来，郭公凛凛英雄才。举旗为风偃为雨，洒扫九庙无尘埃。”这开篇讲的就是中兴名臣的功绩，而李清照的和诗开篇却说“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花柳咸阳草。五坊供奉斗鸡儿，酒肉堆中不知老。胡兵忽自天上来，逆胡亦是奸雄才。勤政楼前走胡马，珠翠踏尽香尘埃。”

怪不得众人惊奇。张耒从歌颂入手，十六七岁的李清照却能从反思与批判入手。大唐固然有中兴，可是安史之乱的根由原因到底在哪儿呢？十六七岁的李清照就能有这样的眼光，所以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说到项羽，杜牧只说：“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而李清照却能远超其上，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格局眼光与境界，尤其是内在的价值与精神高下立判。

在父亲的引导与呵护下，有一个健康的良性的自由的成长环境，一路走来的李清照才能保有生命里健康自然的天性。

即使后来丈夫赵明诚去世，失去了人生知己，又经历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人生困境，但晚景凄凉的李清照还能以一片赤子之心，一种别样的热情关心国事，关心天下兴亡，体现了一种博大的胸襟和魄力。

这就是因为她的灵魂深处始终保有如陈寅恪先生说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所以才能够写出“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写出“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这样大气磅礴的词句。

这才是伟大的李清照，即使苦难的命运让她如漫漫寒夜中的一弯孤月，那也始终是朗朗星辉照古今。

思考探究

为什么李清照她们会误入藕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