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讲 时间的朋友

上一讲中，我们讲到如何把音乐变成文字，这一点其实非常困难。因为音乐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要变成文字的描写，显然有一定困难。

但上次学生交上来的作文，却非常令人惊喜，还有一个学生居然写到了八分之高。阅卷的老师说，这样的东西，我也写不出来，自愧不如。可见，在启发和训练下，学生完全可以写出令人惊叹的文笔。既然大家这样的文章都能够驾驭，咱们索性再提高一个难度。

今天，咱们的话题是时间。2017年很快就过去了，2018年悄然来临。咱们趁着这个时间，写一写时间。时间这个东西，描写起来就更难了。音乐好歹有声音，时间这个东西，无形无相，这样的东西，我们又如何描写呢？

迟子建有一篇文章，叫《时间怎样的行走》。这篇文章描写的是时间，非常有意思。作者首先用比喻的说法，写出了时间的感觉。文中说，自从有了时间，人类的活动也就有了明确的规定。所以，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严厉的家长，这个人，就是时间。

迟子建说：

我对它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拜，因为它掌管着时间，我们的作息似乎都受着它的支配。我觉得左右摇摆的钟摆就是一张可以对所有人发号施令的嘴，它说什么，我们就得乖乖地听。

到了指定的时间，我们得起床上学，我们得做课间操，我们得被父母吆喝着去睡觉。虽然说有的时候我们还没睡够不想起床，我们在户外的月光下还没有戏耍够不想回屋睡觉，都必须因为时间的关系而听从父母的吩咐。

他们理直气壮呵斥我们的话与挂钟息息相关：“都几点了，还不起床！”要么就是：“都几点了，还在外面疯玩，快睡觉去！”这时候，我觉得挂钟就是一个拿着烟袋锅磕着我们脑门的狠心的老头，又凶又倔，真想把它给掀翻在地，让它永远不能再行走。

你看，这一段文字把悄然流逝的时间写的有形有相，非常有趣。由于时间也是看不见的，我们用比喻的手法描写时间，是非常好的方法。

迟子建还有一段描写非常用去，她说，时间如同一个赶路的人，其实一直在行走。作者说：

十几年前的一天，我在北京第一次发现了时间的痕迹。我在梳头时发现了一根白发，它在清晨的曙光中像一道明丽的雪线一样刺痛我的眼睛。我知道时间其实一直悄悄地躲在我的头发里行走，只不过它这一次露出了痕迹而已。我还看见，时间在母亲的口腔里行走，她的牙齿脱落得越来越多。我明白时间让花朵绽放出的时候，也会让人的眼角绽放出花朵──鱼尾纹。时间让一棵青春的小树越来越枝繁叶茂，让车轮的辐条越来越沾染上锈迹，让一座老屋逐渐地驼了背。

时间还会变戏法，它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瞬间消失在他们曾为之辛勤劳作着的土地上，我的祖父、外祖父和父亲，就让时间给无声地接走了，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脚印，只能在清冷的梦中见到他们依稀的身影。他们不在了，可时间还在，它总是持之以恒、激情澎湃地行走着──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在我们不经意走过的地方，在日月星辰中，在梦中。

上面的两个文段把无形的时间写得非常好，不仅形象，还把时光匆匆，岁月无情的感觉完全写出来了，非常让我有共鸣。自从我25岁之后，我感觉时间越来越快。我知道，50岁之后，身体会逐渐出问题，记忆力会下降，精力会大不如前。以前熬夜，睡一个觉就补回来了；等年龄大一些，熬夜一次，可能几天都腰酸背疼。人仿佛是一段燃烧的蜡烛，生命在不断缩短，而且很多人是没有烧完蜡，就被风吹灭了。

我们被岁月的辫子抽打着，这根辫子还有一个名字，叫时间。这里，我分享一个有趣的哲学观念：有人说，我们说活着，其实也可以说“死着”。你活了一天，其实就是生命减少了一天，就是死了一天。因此，活着就是死着。你听，多吓人！

如何度过你自己的时间呢？这就构成了你生命的意义。

古诗十九首中有三种人生观：

第一种：【及时行乐】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第二种：【享受世俗好处】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穷贱，坎轲长苦辛。

第三种：【建功立业，流美名于后世】

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

说得世俗一些，就是快快乐乐过一生，还是做大官，手握权力，或者建功立业，名扬后世。

不管你怎么过自己的一生，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死亡让生命有意义。海德格尔有一个著名的哲学词汇，叫“向死而生”（being-towards-death），生命因为死亡而被受珍惜。

时间怎样地行走（迟子建）

时间是一条河，不要坐在它的岸边，看它流逝。——题记

墙上的挂钟，曾是我童年最爱看的一道风景。我对它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拜，因为它掌管着时间，我们的作息似乎都受着它的支配。我觉得左右摇摆的钟摆就是一张可以对所有人发号施令的嘴，它说什么，我们就得乖乖地听。到了指定的时间，我们得起床上学，我们得做课间操，我们得被父母吆喝着去睡觉。虽然说有的时候我们还没睡够不想起床，我们在户外的月光下还没有戏耍够不想回屋睡觉，都必须因为时间的关系而听从父母的吩咐。

他们理直气壮呵斥我们的话与挂钟息息相关：“都几点了，还不起床！”要么就是：“都几点了，还在外面疯玩，快睡觉去！”这时候，我觉得挂钟就是一个拿着烟袋锅磕着我们脑门的狠心的老头，又凶又倔，真想把它给掀翻在地，让它永远不能再行走。

我那时天真地以为时间是被一双神秘大手给放在挂钟里的，从来不认为那是机械的产物。它每时每刻地行走着，走得不慌不忙，气定神凝。它不会因为贪恋窗外鸟语花香的美景而放慢脚步，也不会因为北风肆虐、大雪纷飞而加快脚步。它的脚，是世界上最能经得起诱惑的脚，从来都是循着固定的轨迹行走。我喜欢听它前行的声音，总是一个节奏，好像一首温馨的摇篮曲。时间藏在挂钟里，与我们一同经历着风霜雨雪、潮涨潮落。

后来，生活变得丰富多彩了，时间栖息的地方就多了。项链坠可以隐藏着时间，让时间和心脏一起跳动；台历上镶嵌着时间，时间和日子交相辉映；玩具里放置着时间，时间就有了几分游戏的成分；至于计算机和手提电话，只要我们一打开它们，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有时间。时间如繁星一样到处闪烁着，它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显得匆匆了。

十几年前的一天，我在北京第一次发现了时间的痕迹。我在梳头时发现了一根白发，它在清晨的曙光中像一道明丽的雪线一样刺痛我的眼睛。我知道时间其实一直悄悄地躲在我的头发里行走，只不过它这一次露出了痕迹而已。我还看见，时间在母亲的口腔里行走，她的牙齿脱落得越来越多。我明白时间让花朵绽放出的时候，也会让人的眼角绽放出花朵──鱼尾纹。时间让一棵青春的小树越来越枝繁叶茂，让车轮的辐条越来越沾染上锈迹，让一座老屋逐渐地驼了背。

时间还会变戏法，它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瞬间消失在他们曾为之辛勤劳作着的土地上，我的祖父、外祖父和父亲，就让时间给无声地接走了，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脚印，只能在清冷的梦中见到他们依稀的身影。他们不在了，可时间还在，它总是持之以恒、激情澎湃地行走着──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在我们不经意走过的地方，在日月星辰中，在梦中。

我终于明白挂钟上的时间和手表里的时间只是时间的一个表象而已，它存在于更丰富的日常生活中──在涨了又枯的河流中，在小孩子戏耍的笑声中，在花开花落中，在候鸟的一次次迁徙中，在我们岁岁不同的脸庞中，在桌子椅子不断增添的新的划痕中，在一个人的声音由清脆而变得沙哑的过程中，在一场接着一场去了又来的寒冷和飞雪中。只要我们在行走，时间就会行走。我们和时间是一对伴侣，相依相偎着，不朽的它会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引领着我们一直走到地老天荒。（文/迟子建）

优秀学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