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疑】贸易战打响，大萧条历史会否重演？

这门课从开播以来，得到了很多朋友的热烈的支持，也提出了很多的建议。首先我在这里要感谢大家对我这门课的支持和订阅。在前面的这些课程中，我们从大历史的角度谈了人类货币和金融发展的历史，也谈到货币的功能、货币的起源。我还在评论里看到了很多朋友非常热情的评论和非常重要而有趣的问题，说明广大朋友们，对货币金融都有非常深入的认识，大家对许多问题也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那么这门课我们之前就提过，会不定期的对各位朋友提出的问题进行答疑，当然我们会选择里面比较有代表性的问题，给朋友们做非常简要的回答。

【提问】乔彦超：“老师现在有个说法，货币起源于债务，请问您如何看？”

【简答】这个问题很有很有趣，也比较重要。从历史上来讲，货币应该不是起源于债务。虽然人类的债务合约历史非常悠久，根据目前已经找到的考古证据表明，人类第一个债务合约在公元3000多年以前。而货币的起源，大家通过考古证据发现，还是源于人们为了交换的方便，找到了一个共同的价值尺度和支付手段。当然人类的货币发展到19世纪、20世纪之后，中央银行的货币发行有相当一部分是以国债，甚至是以其他的债务、票据作为抵押或回购而发行出来的。但从这个银行货币发行的意义上来讲，今天的货币部分源自债务是没有错的。所以这位朋友提出的这个问题是值得我们思考的一个重要的问题。

【提问】“中国历史上最普遍的价值尺子是什么？欧洲历史上最普遍的价值尺子，价值尺度又是什么？”

方毓_91：“中国是白银，国外是英镑。”

dylmwyuhuang：“中国古代的价值尺子是布帛，这个很明确，我研究过，古钱其实与布帛有很深渊源，其次是谷物，谷物和布帛都是衣食重要资源，且可以量化量度。还有，法国古代官员的工资也是粮食。”

【简答】有好多网友朋友在评论里面有讨论这个问题，说明朋友们对这个问题确实有过研究。其实在中国漫长的历史里面，有很多物品都曾经作为价值尺度。据现在的考古证据发现，中国早期社会的主要价值尺度是贝壳。那么从夏商周一直到秦始皇统一中国，主要的价值尺度有清铜币，还有铁钱。而从秦始皇一直到明朝，这个漫长时期里里面确实就像网友们所讲说的那样，有多样的价值尺度，并非是一个单一的价值尺度，布帛、粮食等等确实都做过价值尺度，包括我们历朝历代缴税，服兵役等等，都是以布帛和粮食计价。在这个过程里面，各种铁钱、铜钱，比如说汉武帝的五铢钱，秦始皇所铸的钱币，都是重要的价值尺度。从明朝以后，特别从15世纪30年代之后，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在这个漫长的时期里面，中国的主要价值尺度是白银。当然黄金、布帛、食物仍然有一定的辅助的作用。所以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是，在中国漫长的历史里面，有多样的物资，都曾经做过价值尺度，并没有一个单一的价值尺度，只有一个主要的价值尺度。

那么欧洲同样如此，从公元前700年开始，欧洲的就出现了金银合金铸币，但是在漫长的历史里面，各种物资在欧洲也担任过价值尺度的职能。当然后来白银、黄金等等，也都成为欧洲重要的尺度。所以我们对这个问题的简要的回答就是，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上，多样的物品都曾经是价值尺度，后来才逐渐的演变成为经营为主的金属货币，再后来演变为纸币，成为最重要的价值尺度，实际上我们今天也不止钞票是唯一的价值尺度，我们还有其他的价值尺度。 这正是人类货币金融演变的一个基本的现象，也可以讲是一个基本的规律。

【提问】X维时空：“为什么贸易赤字必然导致美国的储蓄是负的？”

【简答】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如果我们学过国民生产总值的基本恒等式：

Y (国民生产总值) = C (消费) + I (投资）+ 进出口差额

那么如果我们把这个等式换一下，变成：

Y (国民生产总值) — C (消费) —I (投资）= 进出口差额

进出口的差额实际上就应该等于是整个国家的净储蓄。如果进出口的差额（贸易的差额）一直是赤字，是一个负数，那也就意味着这个国家的储蓄是负数。这个国家的储蓄是负数，意味着它的投资消费，主要是由外国的资金来为他融资，这个结论是由国民生产总值这个恒等式直接推导出来的。

【提问】乔彦超：“圣殿骑士团为了保护朝圣者的财产而创造了商业银行体系。请问老师中国的镖局也有类似的功能，为什么没有发展出商业银行呢？”

【简答】坦率的说，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去详细的了解这个历史的细节。那么今天在这里很抱歉，没有办法跟大家谈这个历史细节。镖局为什么没有发展出圣殿骑士团类似的商业银行体系？我认为一个关键的答案是镖局它本身的功能在中国是非常简单的，它没有像圣殿骑士团在欧洲被赋予那么多的功能。镖局的主要局限在国内，没有任何跨国的生意，所以也同样产生不了，像圣殿骑士团那样跨国的财产运输和财产的转移。所以圣殿骑士团与中国的镖局，在发展的历史背景和产生的土壤都是有重大差别的。

实际上镖局在历史的发展过程里面，它也有一点点类似的商业银行的职能，比如说财产的保管，财产的运输。那么根据我有限的了解，在历史上中国的镖局与钱庄、票号确实也有过紧密的联系，所以虽然中国的镖局没有发展出类似欧洲圣殿骑士团那样的商业银行体系，但是他们在某些方面的功能是一致的。

【提问】乔彦超：“老师讲到了胡弗贸易战引起经济衰退，请问老师对目前美国的贸易战如何评论？”

美国总胡弗在1930年签发的关税法案引起经济衰退。

【简答】贸易战无论如何进行，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而且对世界贸易的整体会带来巨大的伤害。现在美国是八面出击，对欧盟、对他的邻国加拿大、墨西哥，当然也包括对中国都开打贸易战，已经成为当前世界经济最大的一个不确定性的因素或是最大的危害。如果贸易战不能得到及时的制止，我相信在未来，全球的贸易会出现相当程度的萎缩，贸易的萎缩当然直接会影响到全球的经济增速、全球的就业。

【提问】路易斯兔：“《伦敦金融城：成为大英帝国心脏的秘密》让我学习到国债在国家崛起过程中的重要性，请问向老师，我们国家现在的国债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简答】在当今世界，国债是几乎所有国家为国家融资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工具，国债市场也是当今世界几乎所有国家金融市场里面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我们未来讲到货币政策的时候，大家就会明白，如果没有一个发达的国内市场，有时货币政策的传导就很成问题。国债只要掌握在一定的限度之内，通常来讲，一个国家的债务的总额不要超过GDP总额的60%，如果掌握在这个限度之内，国债对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金融市场的发展会起到十分重要而且十分健康的作用。

当然，很多经济学家认为，如果国债数额太高，超过了GDP的60%，甚至超过百分之一百，那可能会出现很大的问题。但是这个结论也不完全正确。比如说我们可以看到，当今日本它的国债占它GDP的总额早已超过240%，美国的国债现在已经超过GDP的110%，但是并没有给美国和日本带来多么大的困扰。所以国债是一个非常有利的融资工具，只要能够妥善的管理，不出现债务的危机，那么对这个国家总体而言都是有利的。我个人认为，中国的国债仍然有巨大的发展空间，特别是我们应该创造条件，让更多的外国资金投资中国的国债市场。

【提问】乔彦超：“请问老师欧元区财税不统一对欧元都有什么影响？”

【简答】前面我在谈欧元的时候，已经谈到这个问题，这里再简要的给朋友回答一下，财税不统一的影响主要是三个方面。

第一，欧元区对成员国各国的财政赤字，就会失去约束。没有硬的约束，那各国为了自己本国的需要，他有时可能会没有限度地实施财政赤字，发行债务，最终如果出现债务危机，它会拖累整个欧元区。

第二，一旦遇到危机的时候，会面临各国救助的负担怎么来分享的问题。我们都知道欧元的决策机制，所有的成员国是一个国家一票，但是欧洲的国家差别巨大，有德国、法国这样的大国，也有非常小的国家。 那么由于财税方面不统一，在危机救助的机制决策方面就会存在一个问题：德国、法国经济体量大，是不是就一定应该拿最大的份额呢？

第三，它会影响到欧洲统一的金融市场债券市场的建立。因为各国都是自己发展，都有一个独立的债券市场。德国是世界上这么强大的经济体，但是它的债券的规模远远不及美国。所以没有一个统一的国债市场、债券市场，实际上是欧元区的一个非常致命的软肋。

【提问】路易斯兔：“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这个特别提款权也希望能深入讲讲。”

【简答】这个问题很有意思。特别提款权，也许我以后可以专门用一节课跟大家谈一谈，因为简单几句话说的不是特别清楚，我在这先简单的介绍一下。特别提款权就是在60年代，当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鉴于美国的黄金储备不足，不能保证布雷顿森林体系美元钞票和黄金按照固定价格兑换。为了解决当时所谓的流动性不足，也就是所谓的特里芬难题的问题。

“由于美元与黄金挂钩，而其他国家的货币与美元挂钩，美元虽然取得了国际核心货币的地位，但是各国为了发展国际贸易，必须用美元作为结算与储蓄货币，这样就会导致流出美国的货币在海外不断沉淀，对美国国际收支来说就会发生长期逆差；而美元作为国际货币核心的前提是必须保持美元币值稳定，这又要求美国必须是一个国际贸易收支长期顺差国。这两个要求互相矛盾，因此是一个悖论。”这一内在矛盾称为“特里芬难题(Triffin Dilemma)”。

当时很多经济学者一起来研究，设计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一种货币，这个货币被称为特别提款权，为什么叫提款权呢？因为这个货币只能对成员国来发行。成员国遇到美元储备不足，特别遇到汇率波动，需要美元储备来干预外汇市场的时候，那么它可以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取这个新发行的货币。 每个成员国按照它的基金组织所占的股份的份额，它可以享有一定的份额的提取，所以这叫特别提款权。

但特别提款权从来没有作为一个普通的流通货币来使用过，甚至也没有作为一个特别的、普通的流通货币流通过，也没有作为一个支付手段和计价手段。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特别提款权还不算是一个真正的货币。他现在的主要功能也主要是在国家和国家之间进行支付清算的时候采用。更重要的是，特别提款权从60年代末期开始设计到现在，半个世纪的时间总共发行的量，按照美元计算还不到5000亿美元，这个数量极少，根本满足不了需求。其中有个重要的原因是美国他作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主要股东，他不希望发行更多的特别提款权。这个问题如果朋友们有兴趣，也许以后我会增加一节课，专门来讲一讲他的历史和它的作用。

还有不少网友会提问到，能不能把课程内容编成书出版？我想这个问题要等到我把这个课讲完以后，再来考虑。如果很多朋友希望把这个课程编成书出版，也可以考虑。最后再一次非常感谢各位网友对我这门课程的大力的支持、热情的订阅，也衷心的希望大家多给我批评、建议，欢迎大家多多的提问，我会不定期的对这些问题尽量的跟各位网友做出自己的回答，再一次谢谢大家。

本节目由喜马拉雅FM与财新视听联合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