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能传孔子学问的子夏留下了哪些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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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引文 

《先进篇》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

《雍也篇》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子路篇》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八佾篇》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百工居肆而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 ，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本集文稿 

我们上一讲提到在论语《先进篇》里，有一张孔门好学生的光荣榜，分成几个部分，举出代表人物。如在德行方面，最突出的有颜回；在言语方面，最突出的有宰我，有子贡；在政事方面，最突出的有子路，而在文学方面，最突出的代表人物则有子夏。

首先得说明的是，论语中的这个文学，跟我们现在通行意义上说的文学不是一回事。我们现在的“文学”指的是诗歌、散文、小说等用语言来表达的艺术样式；论语里的“文学”是古代教育中的一门学科，指通晓文献典籍。确实，子夏正是孔门中最精通文献的杰出弟子。

子夏，名叫卜商，子夏是他的字，他是卫国人，比孔子小44岁。因为入门时年龄偏小，所以比较拘谨，无论为事为学，格局都不够阔达，孔子并不满意。子贡曾经问孔子，他的两位同门颛孙师——也就是子张，跟卜商——也就是子夏，哪个更强？

孔子评价说，子张做事有点过头，而子夏做事有点不够，这就是《先进篇》里的：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

而在《雍也篇》里，孔子对子夏说了一句后来引起很多争议的名言。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我们论语上到今天，所有朋友都知道，君子和小人是论语里经常出现的一对词。有些时候君子指有地位的人，小人指没有地位的人，多数时候，君子指品德高尚的人，小人指不讲品德的人。

孔子为什么会跟杰出的弟子说，你要做君子儒，不要做小人儒呢？君子儒和小人儒是什么意思呢？后来的研究者纷纷猜测，形成多种不同的说法。

有的学者说这里的“君子儒”和“小人儒”是对不同道德品质的区分，但孔子为什么会对这么优秀的子夏说，你别成为小人儒呢？因为论语里并没有子夏品行不端的记录，甚至连宰予昼寝那样的行为也没有。孔子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么重的话呢？

有学者说，“君子儒”和“小人儒”不是指道德品质说的，而是指学术格局说的。“君子儒”指的是能通经致用、经世济民的大儒；“小人儒”是指墨守章句、不能致用的书生。

钱穆先生说，孔子这里说的“小人儒”，大概包括两类：

一类是沉迷典籍、却忘记世道的书生；一类是沉迷训诂，而忽视义理的书生。

子夏的学问也许紧密有余而宏大不足，但子夏最终却并没有成为这样的小人儒，从中也可见出孔子的擅长教育。

钱穆先生的点评应该是很到位的，子夏学习典籍非常用功，也很有悟性。孔子对这位小门生既不停地敲打，又充分的鼓励。比如子夏那么年轻，却担任了一个叫莒父的地方的执政官。

孔子告诫他说：做事别光求快，也别贪求小利，求快反而不容易达到目的；贪求小利，就不可能做成大事。这就是《子路篇》里记载的：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子夏这一问政问出了孔子的千古名言，说得多好啊！做事也好，学习也好，别光求快，别贪小利。欲速则不达，从此就成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常用语。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不容易。

就历史看，小到个人，大到国家，有多少事情，就是因为求快、贪小利，而把一手好牌给打烂了的。所以孔子告诫子夏的话，至今仍然值得我们牢记在心，反复体会。而子夏跟孔子讨教诗经问题时，因为善于体会，善于联系，又得到了孔子的高度表扬。《八佾篇》记载：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这一章不容易理解，尤其是孔子的答话“绘事后素”很难说清楚。一直有学者写文章讨论，包括我们很多朋友熟悉的古典文学研究专家，也是著名书画家的启功先生，也写过专门的论文。

我们只能说个大意，这段话的大意是：子夏问孔子，诗经里有一篇《硕人》，里面有几句写美女的话，巧笑倩兮——一笑起来真好看；美目盼兮——美丽的眼睛很明亮，盼是黑白分明的意思，指眼睛明亮；素以为绚兮——在素底上打扮一番，有了文采就更美了。

这几句话是说的什么呢？孔子说先有白色的底子，才能往上头画画。子夏说那是不是先有了仁德之心，后来才有的礼节仪式呢？孔子高兴地说，能阐发我意思的就是你了，现在可以跟你讨论诗经了。

尽管我们说过，孔子跟子夏的对话内容有不好解释的地方，但孔子的兴奋，他对子夏的高度评价是没有疑义的。

除了跟子夏有关的孔子的名言，论语里也留下了不少子夏的名言。最有名的当然就是我们以前已专门讲过的：

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这句话出自《子张篇》，而在《子张篇》里，还记录了子夏的多句名言。例如在接受了孔子“女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的教诲后，子夏说：虽然是小技能，里面也必然包括有一些可取的东西。但对实现远大目标来说，恐怕这类小技能会起到防害的作用，所以君子就不在这上面投入精力了。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十多年前，中国历史博物馆在香港沙田举办了古代平民日常生活用具展览。那年我正好在香港当客座教授，就去参观。平民生活用具，不是国家的礼器，不是皇家的用品，也不是高端的科技产物，却也是古代历史的一部分。

因此展览的大标题就叫“小道可观”，这显然是从子夏的话里裁出来的，用在这里非常贴切。而我们要有论语的这句基础，才能明白这个展览名称的含义。在同一篇里又有一句记载子夏的名言：

百工居肆而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百工”指各行各业的工匠，“肆”是指作坊之类古代制造物品的场所。子夏的意思是各类工匠只能在各自的作坊里完成自己的工作；君子只有通过学习，才能掌握，乃至推行他的道。

古人发挥说，工匠不在作坊，你的水平就永不可能很高；君子不爱学习，你的志向就不可能坚定。子夏还有一句更好的名言：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

大家留意一下这里“日知其所亡”的“亡”字，写的是一个灭亡的“亡”字，它是“无”的通假字。

所谓“日知其所无”，就是每天知道一点新的东西、你所不知道的东西；“月无忘其所能”，就是每个月不要忘掉你已经学会的东西。“可谓好学也已矣”，这才称得上是好学了。

所以好学不在乎我们三天五天不睡觉，而在乎我们三年五年，每天去自觉地知道一点你所不知道的东西。这样日积月累，你才会有真切的进步。比如你要是能每天坚持写30个、20个毛笔字；你要是坚持每天背20个、30个的外语单词。三年五年下来，你的毛笔字的水平，你的外语的水平可能就不一样了。

明末清初有个伟大的学者叫顾炎武，他写了一部名著，叫《日知录》。他明确说，他的这个书名就是从子夏的这句名言里面来的。《日知录》也是他每天读书写的笔记的汇集。而子夏另外还有一句名言是：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 ，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子夏说：追求广博的知识，树立坚定的志向，提出恰切的问题，致力现实的思考。而孔子倡导的“仁”就蕴含在其中了。台湾一位叫王熙元的学者推阐这两句话说：唯有博学，才能汇通，唯有笃志，才能成功，唯有切问而非泛问，才不至于落空，唯有近思而非远思，才不至于徒劳无功。

其中“笃志”两个字尤足以表现坚强的毅力，因为“笃志”就是不见异思迁，不半途而废，为学最怕的就是见异思迁，半途而废。所以子夏的话不仅成为大家推崇的名言，也成为现在我们大学生的座右铭。复旦大学的校训，就是“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这十个字。

除了子夏之外，孔子重要的学生如颜回，如子贡，在他们生前都没有被称为“子”。在论语里面被称为“子”的。除了曾子之外，还有一位是有子。下一次我们就讲一讲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