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戏剧奇迹的出现

课程金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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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集元代：戏剧奇迹的出现

今日文稿 

大家好，我是余秋雨，我们继续讲元代的文化。

我已经从耶律楚材引进的元代，还是以汉文化作为它统治的主干，但是实实在在发生的文化又比这个主干更重要一点。那么，如果我们要从整体上来谈元代的文化，我们就要了解一个比较大的背景，那就是元代，是一个短促的朝代，它能做的事情照理是不太多的，文化上要做的事情照理也不太多，但是，它却做了不少。

元代一般说起来是98年，也就是忽必烈立下了正式的国号大元，那是1271年，到1368年明军入大都，那就是98年。当然也有另外一种算法，算得很长，就是从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开始，那是1206年，一直到明以后的北元还存在，再到北元的灭亡，那就是197年了。按照我们比较正常的说法，其实还是98年更合理一点。

整体好的后果 

元代，它在统治上也有很恶劣的一面，这是过去我们在历史书上经常可以听到的。我们从小上的历史课中，老师对于元朝的统治就非常愤怒了，因为他们实行了民族歧视的政策，譬如：分成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这四种。蒙古人掌握军政大权；所谓色目人，颜色的色，目，是目标的目，它主要是指西域西下的人；汉人，就是当时金国的汉人，也包括契丹，女真；所谓南人，南方的南，是最后被征服的南方的各族人民。

这样分开来统治，而且等级非常明显。这个造成了很不好的情景，这是很不平等的，这是恶政。但是，元代蒙古民族的马蹄也踏出了很多极其好的整体后果，整体好的后果有这几个：

第一是空前统一，就是让中国的版图变得非常大，也非常的稳定。按照书上的写法，就是“北逾阴山，西及流沙，东尽辽东，南越海表”，那就非常大了。而且由于它的统一决定了明清的统一，元明清连在一起，就是说元朝的统一决定了明清的统一，而且它的统一由于行省制，统治地非常有效，统治地非常集中。这是第一。

第二，由于蒙古军队的马队，虽然是战争，但是把中外交流的路途踏得更平坦了。在元代，这条路通了以后，就有大量天文、医药的方面的东西能够传入，能够和欧洲、中亚、东南亚发生频繁的联系。中国原来的几大发明里的东西传到欧洲，主要是元代传出去的，比如：印刷术、火药、造纸、指南针，都是在元代传出去的，因为这个通路已经踏出来了。

第三，元代的统治者不主张过去儒家的轻商主义，他是重视商业的，所以就出现了很多非常繁华的商业城市，比如北方除了元大都，还有涿州、真定、大同、汴梁、济南、太原，这是北方；南方有扬州、镇江、南京、杭州；沿海有上海、温州、福州、泉州、广州等等。像昆山的刘家港，几乎结成了万国码头，当时就这么说，这是第三个。

一个是空前统一，一个是中外交流，第三个是鼓励商业，出现了很多繁华的商业城市。当然最后一点，它开辟了文化的新局，由于元代统治者轻视科技，又有民族歧视，所以呢，汉族知识分子失去了原来的地位，也就摆脱了他们原来对政权的依附，成了社会的普通一员。于是就产生了独立意识、市民意识，就创造了很多新的文化。

这是我的前提，加上这个前提以后，我们可以讲讲在文化新局当中，元代到底出现了哪些奇迹？

戏剧的奇迹 

首先要讲的是一个大课题，就是在人类文化史上，中国曾经出现过一个大缺口，这个缺口在元代补上了。这指的是什么呢？

人类文化是非常奇怪的，在互相没有文化交流的情况下，不约而同地出现了音乐、舞蹈、绘画、雕塑。怎么会这样呢？我们有的时候看岩画，那么远的距离居然好多图案是一样的。这里边有好多神秘的原因，就像我们地球的各个地方的人种，在根本没有交流、更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好多生理指标却完全相同，这是一种神秘的原因，我们今天不做探讨。

我只是说，各地的文化产生了音乐、舞蹈、绘画、雕塑以后,必然要出现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叫戏剧，因为它把各种艺术综合在一起。所以大家发现，在印度公元前五世纪出现了希腊悲剧的黄金时代，印度在公元一世纪到二世纪，梵剧也充分成熟，就是水到渠成的一种综合艺术。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中国却迟迟地缺少戏剧。这有的时候让我感到非常不忍的是，我们伟大的孔子、孟子从来没看过戏。这倒罢了，曹操、司马迁也没看过戏，连那么爱热闹的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都没有看过戏。这多么地让人感到遗憾，他们没看过戏。

当然现在也有一些学者，从近代以来，一直有一些学者，特别是现代有些学者，经过各种点点滴滴的考证，认为我们在唐代已经有好多戏剧形态，显得非常有学问。这个我必须要说明，我在这方面也是个研究者，我认为这是戏剧美的因子，或者说是一些因素，而不是戏剧美本身。我在讲戏剧美学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区别戏剧美的因子和戏剧的区别。

而真正的戏剧进入中国，其实是13世纪。它不是进入，是自己产生，是在13世纪。13世纪才姗姗来迟，比希腊悲剧晚了1800多年，比印度梵剧晚了1100多年。那么怎么会晚的呢？

这个原因非常非常复杂，因为如果说晚起的原因的话，那一定是在戏剧产生之前，那么戏剧史家是不可能去研究戏剧还没有产生之前的事情的，而且没有产生之前的事情，不仅仅是戏剧学的问题，一定要牵扯到人类文化学，所以，他们也缺少研究的功力。

我专门有一本书，叫《中国戏剧史》，现在很多大学还在作为教材，国外有一些学校也把它作为教材了。在这本书里，我对中国戏剧晚起的原因作了探讨，这个我不详细讲了，只提示几句：

第一个，我认为中国文化当中有一种非戏剧精神，这是我所创造的一个概念。因为中国的精神当中提倡和谐，提倡适中，提倡平静，提倡不极端，这些正好和戏剧精神背道而驰。大家只要想一想希腊悲剧里边撕肝裂胆的呼号，怒不可遏的诅咒，惊心动魄的故事，扣人心弦的情节，就知道这是和我们儒家文化所提倡的主调是相反的。孔子曾经明确反对过剑拔弩张、鼓噪喧哗的演出。连我们尊敬的朱熹，他在担任漳州的那个郡守的时候，也曾明确的反对过装弄傀儡。所以儒家，它是站在非戏剧精神这一点上的，这是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我指出中国非常讲礼仪，从古就讲礼仪，而礼仪文化当中就带有很多的表演色彩。用我们通俗的一句话讲，就是人，特别是官员，在家里、在官场天天都根据礼仪在演戏，那么就懒得再去张罗一台真正的戏了。但是，到了元代就不对了，元代儒学沦落、礼仪涣散，文人没地方可以谋生，就进入了路边的戏棚子，而市民社会由于商业的发达就展开了，而市民呢，最愿意聚集在一起看戏。

掌权的蒙古统治者，他们掌握的汉文程度不高，却非常喜欢歌舞，所以看演出的热情也很高。这些原因加在一起，元代出现了戏剧的奇迹，就是元杂剧的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