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上）：两朝为官的刚正忠臣

课程金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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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集 耶律楚材（上）： 两朝为官的刚正忠臣

今日文稿 

大家好，我是余秋雨。我把上次讲耶律楚材的课继续下去。

大家知道陆游，辛弃疾在去世前念念不忘的敌人，其实是金国。但他们可能不知道，就在那些年，金国已经遇到了更强大的对手，而且已经在不断地败退了。这个强大的对手就是已经统一了蒙古的成吉思汗。

诗人和军人一样，容易把敌人看的比较固定。其实所谓敌人，也会不断地遇到别的对手，也会在其他战场上或胜或败。但是，在沙场的烟尘当中出现的敌人是变化不定的，是轮番更替的。

本来女真族建立金国王朝，是为了推翻他头上的统治者，也就是契丹人的辽国，结果后来确实也打败了辽国，但现在又被蒙古人打败了，这一切都发生在宋朝的北方。

所以我们现在要把眼光移过来，移到北方，移到现在的胜利者成吉思汗身上，他身边发生了一些值得我们必须重视的文化课题。

刚正忠臣 

那话说公元1218年，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已经十多年了，他在克鲁伦河河畔的宫帐里边召见一个人，为什么要召见一个人呢？

因为当时蒙古已经统一，成吉思汗既要指挥常年的战斗，又要领导庞大的朝廷，要处理复杂的外交事务，还要处理内内外外大量的问题，因此必须寻找一个有学问有经历的助手。

他就到处打听，后来听到四年以前在攻占金国的时候，有一个归顺过来的金国官员，很有智慧，也很有能力，这个人就叫耶律楚材。

成吉思汗一听，耶律楚材，那就一定是来自于大名鼎鼎的耶律家族了。耶律家族并不属于女真族的金国，那是更早契丹族建立的辽国的皇家之姓。所以可见当时他归顺的时候，虽然是金国的官员，实际上从他的姓就暴露了他是辽国的后裔。

而辽国正是被金国灭亡的，所以这个人在金国当官，心里一定想着要给自己的祖宗报仇，他真正的敌人应该是金国。成吉思汗想现在我把金国打败了，等于为他报了仇，他一定能够帮我。

当时耶律楚材住在北京接到成吉思汗召唤他的诏书之后，当然就要赶过去了，但是这个宫帐非常远，他先要出居庸关，经过大同，转到武川，越过阴山，穿过沙漠，从春天一直走到夏天，他终于看到了壮丽山川，边上排满了整齐的军队，他知道目的地到了。

随着一声通报，成吉思汗抬起头来，眼睛一亮。出现在他眼前的人二十七八岁光景，高个子，风度翩翩，声音洪亮，而且还留着非常漂亮的长胡子，恭敬地在向自己行礼。成吉思汗高兴地叫一声：“哈，长胡子！”从此之后，这就成了成吉思汗对他唯一的称呼了。

寒暄了几句，成吉思汗说：“我从你的名字就能判断，你们家是辽国的皇族。虽然你在金国做官，但是辽和金有世仇，你家的仇我已经替你报了！”成吉思汗等待着耶律楚材的感谢。

但是没想到耶律楚材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耶律楚材说：“我们家和金国无仇。自从辽国被灭了以后，我的祖父，我的父亲，都在金国做官，既然做了人家的臣子，怎么会有仇恨呢？”

这个回答好像是在反驳成吉思汗，当场说出来实在是有点冒险。但是成吉思汗毕竟是成吉思汗，他竟然立即被感动了。

成吉思汗想：“一个人对于自己服从过的主子一直保持着尊敬，谈不上什么仇恨，即使主子败了仍然保持尊敬，这实在是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他讲话的时候，对面站着的就是打败自己主人的人，也很容易立刻被激怒，激怒以后很可能被杀头的人，这样的人就在眼前，他居然敢这么回答。”

成吉思汗有点震惊，也有点佩服，他立即吩咐左右，说：“这个人一定要安排在我身边，我随时都有问题向他咨询！”这一来，耶律楚材就在成吉思汗边上了。

草根点燃的一场烈火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非常偶然的事件改变了成吉思汗的军事方向，某种意义上也改变了世界的命运。大家知道吗？天下最大的烈火往往总是由最小的草根点燃的。

根据记载，那一年成吉思汗派了一支四百五十人的商队到中亚的一个大国，叫花剌子模进行贸易，不料刚刚走到今天的哈萨克斯坦锡尔河边上的一座城市就出事了。

成吉思汗商队里有个印度人，是这座城市一个长官的老熟人，两人一见面，这个印度人就直呼其名，没有表示应有的尊敬。我们能够想象：拍了肩膀叫他小明，叫他的绰号都有可能。

而且当着那个官员的面还当场夸耀说我现在在成吉思汗的手下，成吉思汗是多么伟大。那个昔日的朋友，今日的长官很生气，下令拘捕了商队，而且报告了国王。

国王本来对成吉思汗就十分不满，因为成吉思汗送来的国书里边曾经以父子关系来形容两国关系，现在有了这个表达不满的机会，他居然下令杀死商队里所有的人，而且要没收全部财产。

成吉思汗从一个逃出来的骆驼夫口中知道这个事情的始末以后非常生气，但是他又强忍怒火，派出使者上前去问事情到底是不是这样，没想到派出去的使者又被那个国王杀掉了。

这下成吉思汗是泪流满面，他受到了巨大的委屈。一个人独自登上一个山头，脱去了冠冕，跪在地上，整整三天三夜绝食祈祷，他嘴巴里不断地说：“战乱不是我挑起的，请保佑我，赐我复仇的力量！”这是他在给上天说的。

于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场征服战就开始了。这就是成吉思汗发动的战争了。

耶律楚材跟在成吉思汗身边，很长时间是积极支持这一军事行动的。因为首先他觉得这个军事行动的理由是雪耻，很正当。

第二，他原来在金国见惯了那些腐败无能的朝廷官员，一见到成吉思汗千军辟雳马到成功，激发起了他作为游牧民族后裔内心的激情。

第三，他又很感激成吉思汗对自己的信任。

由于这三个原因，很长时间他积极支持成吉思汗的军事行动。

成吉思汗也离不开他，因为他不仅聪明可以让他出谋划策，而且耶律楚材还精通天文历法，还能比较准确地预报天气，能够占补还懂医疗，这一切在战争当中实在是太需要了，成吉思汗离不开他。

但是在这两项依赖的背后还有更深的文化背景，什么文化背景呢？

那就是，原来耶律楚材虽然从血缘、出身、成长都不在汉族，甚至于还和汉族处于对峙的地位。但是他从小接受的却是汉文化，年轻时候已经成为一名杰出的儒生，后来又成了佛教大师万松老人的门生，成了兼通儒佛的学者。

因此他支持成吉思汗还有个文化理想，那就是通过战争的手段，使西边的野蛮地区归于儒家的文化，并由此来接通华夷。

但是他渐渐发现战争越来越残酷，离自己的文化理想也越来越远了。我们明天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