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小过卦——小处可为

小过卦是第六十二卦，小过就是有小小的过错。北宋理学家程颐说“小者，过其常也”，意思就是小过卦是超过了正常。小过卦是前面中孚卦的对卦，两卦的阴爻和阳爻恰好相反，这种卦叫对卦，也叫错卦。六十四卦分三十二组，每一组前后两卦中后面一个卦是前面一个卦的反卦，也叫复卦、综卦。前面中孚卦颠倒之后还是中孚卦，这时候怎么办呢？变！它的六根爻全部变成与它阴阳相对的爻，也就是阳爻变阴爻，阴爻变阳爻，就构成了小过卦。所以卦与卦之间有错综复杂的关系：错卦、综卦、复卦、杂卦。

我们再看小过卦：中间两根阳爻，上下各有两根阴爻，一共有两根阳爻四根阴爻，阴爻超过了阳爻，一般是阳为大阴为小，这就说明小的超过大的，所以它是小过；一说到小过卦，我们马上会联想到大过卦，中间四根阳爻，上下各一根阴爻，阳刚过盛，阳刚为大，所以叫大过。

大过卦是第二十八卦，也就是上经的倒数第三卦；很有意思，小过卦是六十二卦，是下经的倒数第三卦。相比较而言，大过卦讲的是大的过错，小过卦指的是小的过错。小过卦好比是一只鸟儿，中间两根阳爻是鸟的身体，上下各两根阴爻是鸟的翅膀，所以小过卦的卦爻辞大多是用飞鸟作比喻的。

我们来看卦辞：

小过，亨，利贞。可小事，不可大事。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

“小过，亨，利贞。可小事，不可大事”：小过卦总的来说是亨通的，有利于守持正道。可以做小事情，但不要去做大事。小过卦是小小的过错，当然是不好的，但是卦辞全是吉的，有“亨”、“利贞”、“大吉”，是什么原因呢？就是强调了“小”，“可小事，不可大事”：态度十分明朗，也就是说要从普普通通的日常小事入手，而不要想一下子就干经天纬地的大事。

“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就像一只飞鸟留下了哀鸣，它不适于往上飞，而适合往下飞，会有大的吉祥。小过卦以飞鸟作比喻，又用了两个“宜”——“不宜上宜下”，所以卦辞是告诉我们在有小过错的时候，要居下、柔弱、谦虚，而且一定要从小处入手。这一点为老子所发挥：《老子》五十二章说“见小曰明，守柔曰强”：抓住小的、柔弱的东西，才是智慧、强大的人；老子也一再说“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细”就是小，天下的大事一定要从小处入手，一点一点来做，这样反而能成就天下的大事；所以老子又说“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不是从大处入手，而是从小处入手，结果反而能成就丰功伟业。可以说老子的这些话都是对小过卦最好的诠释。

下面我们来看《彖传》的解释：

彖曰：小过，小者过而亨也。过以利贞，与时行也。柔得中，是以小事吉也。刚失位而不中，是以不可大事也。有飞鸟之象焉。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上逆而下顺也。

“小过，小者过而亨也。过以利贞，与时行也”：小过卦说的是一些小事有点过度反而能够亨通。因为它与时偕行。

“柔得中，是以小事吉也。刚失位而不中，是以不可大事也”：柔弱处在中位，所以做寻常的小事就吉祥。而阳刚迷失了位置，居位又不正中，所以不可以干大事。“柔”代表小，处在中位上，第二位和第五位这两个中位都是阴爻，所以有利于去做柔小的事情；反之，“刚爻失位而不中”：九三爻和九四爻这两根阳爻都不在中位上，所以不可以去干大事。

“有飞鸟之象焉。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上逆而下顺也”：小过卦就像一只飞鸟。飞鸟飞过之后，留下了哀鸣，不能往上飞而适合于往下飞，为什么呢？因为往上走违背了大道，往下走才能顺应大道。

“上”和“下”我们也可以看作两根爻：上爻主要指上卦中间那根爻，也就是第五爻，这里的第五根爻是阴爻，它下面是根阳爻，阴踩在了阳的头上，这是不符合正道的，所以说“上逆”。“下顺也”：下为什么顺呢？下爻是第二根爻也就是下卦中间那根爻，这根爻踩在初六阴爻上，又在九三阳爻的下面，这是阴爻上承着阳爻，下踩着阴爻；同时它在第二个位置，又中又正，是符合常道的。这就是说要往下行，不要往上行；要做小事，不要做大事。

《象传》解释：

象曰：山上有雷，小过。君子以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

“山上有雷，小过：” 山上打雷，这就是小过卦的卦象。小过卦的下卦是艮卦，是一座山；上卦是震卦，是打雷，雷本来应该是在天上，现在却在山上了，说明雷声非常大，已经超过常规，也就是“小过”——小小地超过了。

“君子以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君子按照这个卦象，他的行动要超过一般的恭敬，丧事要超过一般的悲哀，花费也要比一般的更加节俭。这里连续用了三个“过乎”（超过）：一是平常的行动，二是办丧事，三是平常的消费，都比一般要超过一些，具体就是要更加恭敬、悲哀、节俭一些。朱熹解释这三件事情都是过于小，要后退一步，是自贬的意思。 

我们来看六条爻辞：

初六，飞鸟以凶。

飞鸟一直往上飞，就会有凶险。

初六爻是小过卦的开始，好比是一只小鸟，如果这时候想横空出世一样一直往上飞，肯定会遇到凶险。因为这个时候力量还太弱，是阴爻处在第一个位置，刚刚开始，一定不能用力过猛，这其实也就是小过卦的卦辞里说的“不宜上宜下”，应该在先下面磨炼，从低处开始慢慢练习飞行。

六二，过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无咎。

到了第二个时位，超过了祖父，遇到了祖母，没有超过君主，遇到了大臣，没有灾祸。

六二爻以祖父、祖母、君主、大臣作比喻：爻辞的“妣”原指母亲，“考妣”就是父亲母亲，这里可以理解为祖母，祖母是哪一根爻呢？六五爻。祖父是哪一根爻呢？九四爻。君主是哪一根爻呢？也是六五爻。大臣是哪一根爻呢？九三、九四爻，都是阳爻。因为六二爻又中又正，柔顺适中，所以这时做事情是最合适的。只有超过了九四爻，才能遇到六五爻，因为二和五是相应的，所以得到祖母的庇护。

《象传》解释：

象曰：不及其君，臣不可过也。

六五爻同时又是君主，不能超过君主，而要和大臣相互遇合。

历代对于哪一根爻是祖父、祖母、君主、大臣都有很大的分歧，其实我们了解它的意思就行了，不必要太拘泥，它的意思就是六二爻这个时候一定要守住自己又柔、又中、又正的位置，不要超过自己的上级，要安于本分，跟自己合适的人相遇、相应，就可以了。

再看第三根爻，是根阳爻，小过卦只有中间的九三爻、九四爻是阳爻：

九三，弗过防之，从或戕之，凶。

不愿意过分防备，随从别人，就会受到迫害，有凶险。

九三爻是下卦的最高位，又是阳爻，所以这时它容易逞强。小过卦是说要从小事做起，从小处入手，可是到了九三爻往往就想去做大事，跟随的对象又错了，九三爻跟随谁呢？从三爻和六爻相互呼应的原则来看，九三爻追随的肯定是上六爻，而上六爻居于最高位置，是根阴爻，也可以看作阴险的小人。九三爻是阳刚之爻，它在追随上六爻这个小人的过程中，依靠的是自己的强盛、阳刚、实力，往往会对上六爻疏于防范，这样一来，上六爻稍微用些手段，九三爻就会遇到戕害。

再看九四爻，也是一根阳爻：

九四，无咎，弗过，遇之，往厉必戒，勿用永贞。

九四这个时候没有灾祸，不过分刚强，就能遇到相和的人，前进会有危险，所以这时要戒备，不可以随便施展才能，而要永远守持正道。

九四爻也是阳爻，阳爻往往会冒失、逞强，但好在它处在阴位上，说明它不过分刚强，所以它能遇到初六这根阴爻，跟初六爻相呼应，能得到阴柔之人的支持。但是如果这个时候它想继续前进，越过最尊的、居于君位的六五爻，就过分了，会有危险。所以这时一定要谨慎、警惕，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这样就能守持住自己的正道，化凶为吉。

六五，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

乌云密布，从西郊而来，但又没有下下雨来，所以王公这时用弓箭射杀了藏在洞里的野兽。

“密云不雨，自我西郊”跟小畜卦的卦辞是相同的：六五爻处在最尊的位置，但它是一根阴爻，代表阴气，与它相应的六二爻也是阴爻，乌云也是属阴的，就从西边升起来了。天空已经乌云密布，为什么下不了雨呢？因为这时阴和阳还没调和，也就是说这根六五爻还没有阳刚的人来和他相应，这种场景表明了一种危险，这时应该怎么做呢？应该像王公（即大王，六五爻是尊位，代表王）用弓箭去射躲在洞里的野兽。这是一种比喻，洞里的野兽比喻隐藏很深的弊端，在小过的时候，不可以去做大事，但可以做一些小事。什么小事呢？比如发现自己的不足，然后去改正，做一些防备的事情，哪怕自己的弊病藏得很深，也要努力把它挖掘出来，然后消除掉，所以六五爻最适合做这样的事。

 上六，弗遇过之，飞鸟离之，凶，是谓灾眚。

上六这个时候它不愿意去和别人相遇、相和，反而想超过它，就像飞鸟遭到射杀，这是凶险的，这就叫灾祸。

上六爻本来要跟谁相应呢？跟九三爻这个阳刚之人，一阴一阳是相和的。但是上六爻要去超过这个阳刚之人，它是高高在上的，就像鸟儿飞得太高，反而会遭到射杀。所以上六爻实际是告诫我们不能一味地往上飞，往上飞一定会自投罗网。

小过卦的启示 

整个小过卦实际上是在说有小小过错的时候，最适合做阴柔的、小的事情，不可以做重大的事情，只有以柔小、居下的心态才可以改变小过的局面。所以从小过卦我们可以看出以柔克刚、以小见大、以弱胜强的智慧。小过卦的六条爻辞可能理解起来比较困难，结合道家的思想就好理解。

小过卦之后就是既济卦，下一讲我们就讲既济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