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干春松：人类群星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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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简介  

干春松老师，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北京大学儒学研究院副院长。中华孔子学会常务副会长。国际儒联理事。中国哲学名词审定委员会委员。中国孔子基金会学术委员。“泰山学者”、“博古睿学者”获得者。“马工程”首席专家。长期从事儒家思想与典籍、近现代思想与人物、中国政治哲学研究，开创了“制度儒学”学派广受瞩目。

推荐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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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我是干春松，我将带你们进入先秦诸子百家的思想世界，为什么在讲历史的过程中要讲思想呢，一方面，是因为思想是由历史的发展所催生出来的。另外一方面，思想一旦形成，就会对历史事件产生直接的影响，甚至这种影响将更为久远，更为巨大。还有一点我们要说的是，如果跟社会结构、社会制度，这样一些事件比，我们就会看到，越是人类的早期，那些结构、那些组织，都显得比较单薄，比较脆弱，但是思想跟那些事件不一样，思想一旦有了爆发式的发展，立刻就显得特别的成熟，所以呢，伟大的思想家，他不是以产生的时间早晚来确定的。

轴心时代 

一般来看，人类有那么一个阶段，同时出现了许多伟大的思想家，当然这样的现象也让后面的历史学家感到有兴趣。有一个德国的哲学家，雅斯贝尔斯，他生于1883年，死于1969年，看上去离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也不远。因为1969年中国的“文革”还没有结束呢。他提供了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

（雅斯贝尔斯）

他把那个人类思想群星闪耀的时代命名为“轴心时代”。他是这么说的：在公元前800年到公元前200年的世界历史范围内，出现了世界文明史上最令人瞩目的现象，即中国、印度和西方的希腊、罗马，由文化的原始阶段跃迁至高级阶段，实现了超越的突破，人类文化精神开始达到自觉，人开始思考人自身，人与社会，人与世界之间的复杂关系，这一时期形成了各具特色的价值体系和文明体系。从而成就了世界历史的轴心时代，建构了人类历史进行自我理解的普遍框架。具体的说，在中国，孔子和老子非常活跃，中国所有哲学流派，包括墨子，庄子，列子等诸子百家都出现了，直到现在，人类一直靠轴心时代所产生的思考和创造的一切而存在，每一次新的飞跃，都回顾这一时期，被它重燃火焰，这是一个很具有文学色彩的描述。

返本开新 

中国古代也有一种说法，意思是每一次创造都是对自己源头的回顾，这种说法叫做“返本开新”。与中国不同的是，在希腊、罗马，人类在探索自然和一神教信仰的形成方面比较发达，在中国不一样，中国没有发展出一神教的信仰，中国人所关注的是对社会秩序的安顿和建构，思想的总体倾向是侧重于讨论人性和伦理的问题。

与雅斯贝尔斯所言的轴心时代相匹配的是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在这个阶段，由周公所确立起来的封建制度逐渐崩溃，这种状况被孔子称为“礼崩乐坏”。

（稷下学宫）

说白了，这就是原先的社会制度，逐渐不适应新的社会形式了。原来的那些制度，失去了效率，原来的那些规章，也不会再产生作用，因此就必须在思想和价值等多方面进行调整，在这个阶段，中国出现了那么多的思想家，他们对于如何重建价值、重新调整秩序，形成了不同的观点。这些不同观点之间，互相争鸣，从而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一时间出现那么多伟大思想，构成了中国思想的第一个高峰，好多人就在问，这些人从哪儿来的，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些思想家？目前最为流行的说法是诸子出于王官。

诸子出于王官吗？ 

这就有人说，这些诸子是由原先在王朝中服务的各种官员，在失去了他们的权力和职位以后，努力寻找新的社会角色、提出不同的社会主张，从而形成了独特的思想流派。

（战国形势）

这种说法，十分贴合“礼崩乐坏”的这种社会环境。换句话说，当春秋战国时期由于各个诸侯国之间开始了互相征战，许多小国都被吞并了。这些小国被吞并以后，在这些国家里面原先为朝廷服务的许多人便失去了职位，变成了流散人士，流散人士指的是原来有固定的岗位，现在却要自谋职业的人。被吞并的国家越来越多，这样的流散人士也就越来越多，这些人有了专业知识，但是那些原先所具备的专业知识不再有用武之地，所以他们必须要重新学习，然后再去寻找他们的社会角色。他们原先所具备的专业知识成了他们重新学习的基础，所以，这些原先所具备的专业知识在他形成的学派里头、在他形成学派的过程中也会发生作用。

但是呢，这种说法也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比方说，我们都知道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孔子，他出生于殷商的一个贵族之家，后来家道衰落，他随他母亲移居到阙里，因此，他在回顾自己生平的时候也说，小的时候因为出身低下，做了很多初级的劳动。孔子的学生也是这样，他的学生里面当然也有贵族弟子，当然也有一般的贫民。那么你就不能说儒学学派都是出于某一个具体固定的王官了。

从一般意义上来讲，孔子所创立的儒家学派首开私人办学之风，因为他的办学广受欢迎，学生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儒家学派。同时，墨家也很难说是某一个王官出来的，虽然墨家看起来那么的有组织。

（孔子）

儒家都是一样的吗？ 

总之，这些思想流派的形成，原因各异，先秦诸子不同的思想特征，在先秦的时期就有人开始总结，最重要的总结者一个是韩非子，还有一个是《庄子·天下篇》。《韩非子·显学篇》也是我们现在研究先秦诸子的一个很重要的依据。在文章的开头，他说：“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讲的是当时这个时代，有两个最为显赫的学问，一个是儒家，一个是墨家，他说墨家的领导是墨翟，儒家的创始人是孔子，但是他接下来说，“儒分为八，墨离为三”。

（韩非子）

也就是说，他认为孔子死了以后，儒家就分成了八个学派，因为不同的弟子有不同的主张，墨家就变成了三个学派，韩非子这个说法，现在很多人都在用，很多研究儒家的学者就是按照这样的说法去区分先秦的儒家的，但是我们要知道，韩非子这么分，他的目的不是要给儒学史做他自己的梳理，而是要全国统治者，不要随便听信儒家和墨家的主张，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自己的学派内部也不统一，他们自己的学派内部都有那么多主张，你到底应该听谁的呢？当然韩非子的说法就是统治者应该与时俱进，不应该再听孔子和墨子的话，应该听法家的话。

道术将为天下裂 

跟韩非子不同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篇，就是《庄子·天下篇》，很显然，大家都认为《庄子·天下篇》不是庄子的作品，《庄子·天下篇》里面有一句话很有意思，它说道术将为天下裂，指的是原来呢这个世界上治理之道只有一个，但是就是因为每个学派以自己的主张来解释这个世界，然后形成了各自的主张，反而让大家不了解真正的大道是什么。这个说法，也很有道理，那么当然，除了这样的主张以外，还有像《荀子》的《非十二子》篇中，也对他认为重要的十二种思想流派进行了批判。

（庄子）

比较有意思的是，《荀子》也批评了儒家内部的一些派别，比方说孟子的思想，他认为是很有害的。当然，最善于自我评价的其实就是法家，我们以后会看到，韩非子对于他的先驱们，什么商鞅、申不害，都提出过特别猛烈的批评，到了汉代的时候，总结就多了起来，比较有名的就是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的《论六家要旨》。这里面，司马谈主要谈了六家，他引用了《周易》里的一句话，“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其实是说，阴阳儒墨名法道都是要考虑怎么治理社会，但是方案不一样。

（荀子）

对于每个方案，司马谈都做出了好和不好的评价，比方说，他认为阴阳家的好处是可以让你直接了解到季节的变化，但是缺点呢是让人在生活中产生了很多的忌讳。他对儒家的看法，是认为儒家“博而寡要,劳而少功”，意思就是儒家的要求一般人都完不成，因为繁文缛节太多，但是他说“序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不可易也”，也是很重要的，当然他也批评了墨家，说墨家“俭而难遵”，因为太苦了，所以别人没有办法跟从。

（墨子）

但是墨家的好处是什么呢，好处也是正君臣上下之分，强本节用，这也是很不错的。司马谈比较了儒家和道家的不同，这是《论六家要旨》的重点，当然也是他要强调，道家的思想才是治理国家的基础，他的角度很有意思，他说如果按照儒家的方案，统治者要作为天下的表率，这就特别辛苦，臣下只要听话就行，反而轻松愉快，他说如果是这样长此以往，君主就会很劳累，很劳累就会短命，这样不太可能治理天下的，所以那些君主，如果要治理这个国家，就应该实行无为而治，休养生息，这样才能长治久安，道家就是告诉大家这个道理，先秦的诸子百家思想是中国思想第一个伟大的高峰，它也奠定了中国思想的一些基本的格局。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内容，就是要分别谈论，先秦诸子各自的主张和他们学派的特点。谢谢大家。

第一讲复习课 

你好！干老师的第一讲结束了，我们来复习一下本节内容。

第一，思想史很重要，因为思想是由历史发展推生出来的，思想一旦形成，会对历史事件产生直接影响。

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说,从公元前800年到公元前200年出现了世界文明史上最令人瞩目的现象，即中国、印度和希腊、罗马，由文化的原始阶段跃迁至高级阶段，实现了超越的突破，人类文化精神开始达到自觉，人开始思考人自身、人与社会、人与世界之间的复杂关系，这一时期形成了各具特色的价值体系和文明体系，从而成就了世界历史的轴心时代。中国历史的轴心时代是“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时期，旧制度逐渐不适应新形势，必须进行调整。如何重建价值、调整秩序，出现不同观点，从而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构成了中国思想史的第一个高峰。

第二，诸子思想的总结工作很早就有人尝试。《庄子·天下篇》说“道术将为天下裂”，意思是世界上治理之道原本只有一个，但因为每个学派各执一词，以自己的主张来解释世界，反而让大家不了解真正的大道是什么。《荀子·非十二子》对他认为重要的十二种思想流派进行了批判。韩非子不但批判儒墨两家，对法家先驱商鞅、申不害也毫不留情。司马谈《论六家要旨》引用《周易》“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来阐释自己的观点，他认为阴阳、儒、墨、名、法、道家都是要考虑怎么治理社会，但是方案不一样。

接下来的几讲，干老师会分别讲述先秦诸子的主张及学派特点，敬请期待。谢谢您的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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