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篇）10 怎么判断一个人好坏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王蒙。今天继续讲君子和小人的话题，君子和小人四。  

孔子在《论语》当中谈到的君子和小人的差别，一些最熟悉的故事，最熟悉的说法，我们前三次已经讲到了，现在，再讲几个很有趣的话题。比如说孔子他到过一个很小地方，叫武城，文武的武，是他的弟子子游在那儿进行管理，治理。到那呢，他就发现那这个弦歌之声，就是各种奏乐，声音非常大，给人印象非常深，孔子就笑了。

孔子说“杀鸡焉用牛刀”，他说的意思就是这个地方搞音乐，搞得太夸张了。大家要注意，这里头的音乐，孔子指的不是老百姓听歌奏乐，他说的是为政者，就是当地的官府官方，通过奏乐来表达一种礼仪，一种典礼性质的。

孔子就说，说这搞得太过了。这时候子游就说，老师您给我们讲过“君子学道则爱人”，君子有地位、有格局、有教养的这些人，他学了大的道理，学习了一些最基本的法则、规律之后，他就会更加爱惜别人。“小人学道则易使”，小人他没有那么高的文化和地位，但是他多懂一些道理，你使用起他来，你管理起他来就会好得多，因为他的破坏性、野蛮性就小了，他的文化性、道德性、纪律性就增加了。

这说明不管大小高低都要学道，这个学道里的也包括，都要学习在一定的典礼，一定的仪式上奏乐，或者有什么礼仪性的举动。因此这样武城这地方虽小，它重视礼仪和音乐，这不是一个坏事。

他说我是戏言也，戏言这个地方就是它没有经过认真的考虑，这个是在《论语》上非常罕见的一个例子，等于孔子有一点自我批评，自个说完了话，听的弟子不同的意见，接受了弟子的意见。

另外他的这个说法，“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虽然我们在这个平等上感觉差一点，但是它这个话说的很实在、很务实。另外我们说的平等，主要是指一个人在公民权利上的平等，是在社会地位上的平等，而是在它应有得到的，尊严上的平等。并不是他们的知识教养也都相同，或者各个方面的能力分工都相同，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这个是很有意思的一个话。

孔子类似的一些说法还非常多，他有很多的地方提到就是“文”和“质”的关系，文就是指一个人的表面的各种言语和行为，一直到他脸上的表情，这是表现在外边的。“质”是表现在里边的，就是他的品质，他的本质，他的整个的为人的这种质量，它指的是这个。

《论语》里头有一些对这个事的讨论，在有一个地方，有一个叫棘子成的这么一位学生和子贡讨论，他就说一个人质地好、品德好就得了，还要那个文干什么呢？还要他形式上的表面上的那一套礼节，包括言语的能力，表达的能力、举止，注意这些表面的东西干什么呢？子贡就说，你这样说话太可惜了，你难道没有听我们的老师，就是说孔子讲过这个一个人的文，正好表现他的质，一个人的质也体现一定的文，这文和质是应该统一起来的。

孔子在另外一个地方，他又说过，他说如果一个人的质，质量的质，说质胜文，就是他的品德很好，质地很好，为人他的出发点很好，心眼很好。但是他不会表达胜过了他的文采，他缺少足够文雅，美好的这种行为举止和言谈话语，他说这样的话“质胜文则野”，那么这个人显得就是粗野一些，就是教育程度不够。

“文胜质则史”，历史的史，如果一个人他的举止、言谈、礼貌、形容、状态，胜过了他实际的品质，他又会说，又忽悠，又满脸的笑容，但是他没有什么真货，没有什么干货。那么这样的人“则史”，这个“史”专家们解释，这就指他一种夸饰，就是一种夸张的修饰。就是这个人表面光，面上的能说会道，有说有笑，但是他真货少。这样的人他只是一些夸张，只是一些装饰，这也是很遗憾的。

那么什么样的就好了呢？就是文质相辅，文质兼备，叫 “文质彬彬”。这里彬彬的意思就是说他非常合适，非常适宜。这个文质彬彬，我们到现在也还很喜欢用这个词儿，我们现在用这个词儿的时候，我们认为它指的是一件事情，什么叫“是一件事情”呢？就是说，一个人他要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就是说他文绉绉的，他既没有暴力倾向，也不显得盛气凌人。客客气气、谦虚谨慎，谦谦君子，我们认为这是文质彬彬。

但实际上在《论语》里头最早出来“文质彬彬”这四个字的意思，他说的是两件事，就是说你的外表，你的行为，你的言语，你的举止，你的容貌都是非常美好的，这是你的“文”这方面好。另外你的忠诚，你的恭敬，你的仁爱，你的道德，你这方面又是一个非常厚道，非常诚恳，非常值得信赖的人。

孔子他曾经说过，说是一个人如果可以“托三尺之孤”，就是一个很小的一个小孩子，你敢于把你的孩子委托给他，可以委托他百里之地，你可以有一百里方圆的这么一块土地，你也可以交给他来管理来办理，这样的人是君子吗？这样的人是君子。就说可以信赖的人，给别人办事很忠诚的人，能够完成领导给他的任务的人，这样的人才是君子，所以他就说文质彬彬。

他的本来的含义不是光说一个人文绉绉的，温文尔雅的，而是说一个人的形势和内容相一致，你人也很诚恳，也很和善，也很明白，一举一动都挺合适。那么你的心口是如一的，你的心也是非常的善良，非常的忠诚，说话算话，值得信托值得你信任他和委托他办一些重要的事情，这样人然后才是君子。

所以孔子又说了，说“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就是你能够做到文和质这两方面，形式和内容，相互统一，相互配合，然后我可以说你是君子了，我光看了你能说会道，聪明才智，我也不相信你一定是君子。我光看你少言寡语，显得很木讷，显得很听话，我也不敢说你是君子。你得文质里外都合格，才是君子。这个是孔子的君子观，是文与质内与外形式与内容相合格的君子观，但是也有一些其他的角度。

在《论语》里头，其他的地方，孔子实际上更强调的是行动，更强调的是实践，它是一种实践型的君子观。他说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是他做什么事他很有效率，他很快很机灵，很聪明，比他说话要做的好。还有的一个地方说他是“敏于行而讷于言”，讷就是一个言字旁一个内字，就说不会说话有点结结巴巴，有点迟钝。就是宁可一个人，说话上稍稍差一点，但是在行动上在执行上，他的执行力很强，行动力很强。

《论语》上还有一段我特别有兴趣，就是说这曾子快要死的时候，他的朋友问他做人的道理，曾子就说到，“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我这快死了，我要把我最好的话告诉你。说“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对于君子来说，最宝贵的，他有三方面的道德，一个是“动容貌，远暴慢”。就是你要注意你自己的容貌，这样的话，在任何时候不要急躁、暴躁或者轻视别人，慢就是轻慢，就是快慢的慢，这个地方当轻视别人讲，就是你的容貌处处让别人不感到不安，不感到受威胁，所以不要暴慢，这是一条。

还有一条是“正颜色，斯近信矣”，还有一个就是你还要注意你的表情，要有一种诚恳的表情，不是一个轻呼的表情，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说难听的话，不是一个小流氓小二溜子的一个表情，不是一个拿别人耍着玩的一种表情，这样的话，要随时要注意取得旁人的信任。

然后第三“出辞气，远鄙倍”，就是告辞的那个辞，这个地方也是当说话讲。你要注意你说话的口气，辞气。你不光说话有内容，而且你的口气要妥当。这样的话“远鄙倍”就是在这样的话语的口气当中，没有和别人作对的意思。倍，他写的是一倍两倍的倍，这个地方当背叛的背，就是不是为了和别人作对，也不是鄙视别人，也不是看着别人都傻，就你一个人机灵。所以说曾子的这个说法这个声音也是和孔子一致的，就是要求内容和形式的和谐。

那么现在我也提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自己有没有在一些小事上一些外表的小事上不谨慎，引起了误解，引起了别人的不信任，甚至于引起了别人的反感。我们有没有这种经验和教训？欢迎大家思考。好，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原文】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 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