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井卦——修己养人

井卦是第四十八卦，“井”的意思是井养。你看，井是用来打水的，打水之后就能滋养人，所以丼卦既是讲养自己，也是讲养别人，“井”已经被人格化了。井卦在困卦之后，也就是摆脱了困境，必定要返回到下面来找一口井，井卦就是困卦的反卦（颠倒之后的卦），它的卦象是水风井，上面是水，下面是风，风是巽卦，也可以作“木”讲，水下面有木头，就像一口井，古代挖井之后会在井底放几块木头，用于祛除污泥，所以井卦的卦象就取了这个景象——在水底搭了四块木头，井卦这个“井”字就是指水下有四块木头。

我们来看卦辞：

井，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

村庄可以迁移，但是井不能迁移，它既不枯竭，也不盈满，来来往往的人都来取用井水，但是快要把汲水瓶提到井口时，却一下子打翻了，所以就有凶险。

我们都听说过一个成语——背井离乡，可见“井”和故乡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甚至于“改邑不改井”：故乡的村庄可以迁移，但是井不可以迁移。为什么说“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汲水瓶几乎都要被提到井口了却突然打翻了，功亏一篑了，是凶兆呢？

《彖传》解释：

彖曰：巽乎水而上水，井。井养而不穷也。改邑不改井，乃以刚中也。汔至亦未繘井，未有功也。羸其瓶，是以凶也。

“巽乎水而上水，井”：要顺应水性把水引上来，这就是井卦之象。“井养而不穷也”：所以水井养育的功德是没有穷尽的，因为水井的作用就是养人的。“改邑不改井”：为什么说一个村庄可以迁移，但是井不能迁移呢？因为“刚中也”：如果就坎卦而言，坎为水，外柔内刚，水再怎么变化，无论是固态、液态还是气态，水分子是永远不变的——H2O，这是阳刚居中，本性不可改变，也指用井养人的品德不会因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汔至亦未繘井”：为什么水瓶快到井口的时候就被打翻了呢？“未有功也”：还没有实现用水养人的目的，还没有成功；“羸其瓶，是以凶也”：把瓶打翻了，当然是凶兆。比喻人的德行始终要保持，越到后面越艰难，但是越到最后越要坚持，否则就会功亏一篑。所以井卦是告诉我们要有刚中的品德，坚持像井水一样不要枯竭，也不要盈满，要像水井一样来养别人，保持这种美德，作为一个君子就应该要修养自身，惠及别人。

《象传》解释：

象曰：木上有水，井。君子以劳民劝相。

《象传》从卦象上来解释井卦，“木上有水，井”：下面的巽卦代表木头，是井底下放的四根木头，上面是水，这就构成了一口井；“君子以劳民劝相”：君子看到这样的卦象，要慰劳人民，“相”指互相帮助、鼓励，号召人们相互帮助，就像井水的功能一样。

我们来看看六条爻辞：

初六，井泥不食，旧井无禽。

井底有淤泥了这口井就不能食用了，年久失修的老井连飞禽都不会来。初六爻是说井底有了淤泥，井水就会浑浊，表示一个人心中有了污染，应该怎么办呢？应该修心，把心洗一洗，这样才能去滋养别人。只有修养好自己，也就是“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点点滴滴地去修行，这样才能用井水滋养别人，也是就用自己的内心、行为去服务别人。

《象传》解释：

象曰：井泥不食，下也。旧井无禽，时舍也。

“下也”：初六爻处在卦的最下面，因为它是这个卦最低的一根爻，好比是井底的位置。“旧井无禽”：这个井太年老了，失修了，连飞禽都不来了，所以要“时舍也”：说明井被时代抛弃了。这根爻告诉我们每个人都要不断修持自己，否则就会被时代淘汰，没有人会理睬你。

九二，井谷射鲋，瓮敝漏。

井中出水的孔窍可以用来养小鱼，水瓮破损了。“井谷”指井里冒水的孔窍，“射鲋”是古代的一种小游戏，就是射井水里的鱼的游戏。井水本来是用来喝的，这里却用来射鱼，说明井水因污染而不能食用，再加上水瓮也破损不能用来取水了，表示没有什么用处。

《象传》解释：

象曰：井谷射鲋，无与也。

没有人和它相接应。九二爻是阳爻居在阴位上，位不正，表示没有走上正道。九二爻和九五爻相应，但它们都是阳爻，阳爻跟阳爻不和，不能共事，所以没有发挥它的作用。

九三，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用汲，王明，并受其福。

井水这时非常清洁，却没有人来饮用，所以我心中为此感到恻隐悲痛，可以汲取井水饮用，君王圣明，这样大家就可以享受福祉了。

“九三，井渫不食，为我心恻”：九二爻水已经浑浊了，但到九三爻时井中的泥沙已经除去，所以涌出来洁净的水，但还不能被食用，这是比喻人有了才德，但是不被任用，这样的状况是令人悲痛的，应该怎么办呢？“可用汲”：要赶快汲取这个水，因为水特别清洁，这是暗示一个人虽然不被君王所任用，但还要坚持自己的内心，这个水是洁净的水，要保持这种洁净的心，就像屈原所说的“举世皆浊唯我独清”。“王明，并受其福”：这样的话就会有贤明的君主来赏识你，然后你会得到福泽，这是说保持纯洁心的重要性。

六四，井甃，无咎。

“甃”指要整修，也就是说维修水井就没有灾祸。六四爻已经进入上卦了，是上卦的开始，表明自己的修炼、修心、修德要坚持下去，即使到了第二个阶段，也要继续修整。六四爻是阴爻居在阴位上，是得位的，但是它跟下面的初六爻没有呼应（阴爻跟阴爻不呼应），所以还需要整修;六四爻进入上卦的坎卦，代表一种危险，在危险的境地中要修养自己，只有把自己修养好了，才能去施惠于别人。

九五，井冽，寒泉食。

经过六四爻的修整，井水已经清冽了，就像甘甜凉爽的泉水一样可以食用了。为什么到这时井水才可以食用？

《象传》解释：

象曰：寒泉之食，中正也。

因为“中正也”：九五爻是阳刚之爻，居中正之位，通过前面的修整、修炼，自己达到了最尊贵的位置，就好比当了领导，在这个位置上就要去帮助别人。所以这个食用不是自己食用，而是要让天下人去食用清澈的泉水。

上六，井收勿幕，有孚，元吉。

水井已经修整完工了，但是不能覆盖住井口，还要怀着虔诚的心，这样就大为吉祥。到上六爻整个卦就结束了，井卦已经到头了，就是说水井修整完工了，这时千万要注意“勿幕”，不要把它盖住，也就是说自己修养好了之后，不能“独善其身”，还要“兼济天下”，要广泛地去滋养、施惠别人。

《象传》解释：

象曰：元吉在上，大成也。

到了上九爻时会有大的成就，会功德圆满，这个时候仍然要低调谦虚，这样才能达到“大成”的境界。井在这里已经完全被人格化了，比喻君子做人的美德。

井卦的启示 

我们来总结一下井卦的六根爻：

它是从井水被污染、有淤泥，然后慢慢修整，到最后井水清澈，并用井水来供养别人的过程。井卦分为下卦和上卦，下卦基本上处于淤泥的状态，井水还不能用；到上卦的时候，井水就开始清澈了，可以用了。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修养是渐进的过程：先是从内心中有杂染，然后慢慢把它洗涤掉，然后就可以用光明清澈的心去帮助别人。井水是容易污染的，也表示人需要随时修身；井水可以养人，表明要把自己的美德广泛地施行、供养给别人；所以最后都是“有孚，元吉”、“在上”、“大成”，可以居到最高位，有大的成就。

我认为井卦五爻和六爻的爻辞非常重要，是告诉我们在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取得了成功和财富之后不能忘本，有好处要跟大家一起分享，这里的“大家”涵盖你能接触到的所有人。有了好处能不能和大家一起分享，是考验成功人士度量和胸襟的方法之一，也是考验他是不是有能把事情做大做强的必备素质。其实胜利的成果是越分享就越能得到大家的信任和拥戴，果实也会越丰满。如果反过来，井修好了却把盖子盖上了，就会像卦辞说的，打水的水瓶快取到井口的时候一下子被打翻，功亏一篑。

井卦之后是什么卦呢？革卦，下一讲我们就讲革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