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画皮（下） 明明是妖，却以为美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欢迎听马瑞芳讲聊斋。

我们继续讲《画皮》，上次讲到，王生迷恋披着美女画皮的恶鬼，被恶鬼掏走了心。结果怎么样？

王生的妻子在道士的指点下，不得不乞求真人不露相的脏乞丐救活丈夫，乞丐说“人尽夫也，活之何为？” 什么人都可以做丈夫啊，救活这种寻花问柳的丈夫干什么？“人尽夫也，活之何为？”这八个字，也是聊斋警世金句，非常深刻有哲理。

这个肮脏乞丐的出现，标志着《聊斋志异》一种特殊巧妙构思的出现，这种特殊构思，简单地说，就是在小说里边出现疯僧颠道脏乞丐，疯疯颠颠的和尚行为怪异的道士脏兮兮的乞丐，他们却是救苦救难的神仙，是向世人指点迷津的智者，这样的构思深刻影响《红楼梦》。

我们讲完这个警惕披着美女画皮的恶鬼故事后，会向听众朋友介绍《聊斋志异》这种疯僧颠道脏乞丐，也就是疯魔的和尚、狂放的道人、肮脏的乞丐构思，怎么样影响到《红楼梦》的一僧一道，这是伟大的长篇小说作家曹雪芹对伟大的世界短篇小说之王蒲松龄的承传。

王生被恶鬼掏走了心脏，王生的弟弟二郎把道士请回家。道士问：美女哪去了？大家都不知道。道士抬头一看，说，她跑得不远。南院是谁家？二郎说，是我家，道士说，恶鬼就在你家，你家里有不认识的人刚来吗？二郎回去问。

家人告诉他，早晨来了个老太婆，愿意做仆人。道士说就是她！道士走到二郎家，手里拿个木剑，站在庭院中心喊：“作孽的鬼东西，快还我的拂尘！”老太婆听到这话，吓得惊慌失措，想跑。道士拿着木剑追击，手起剑落，老太婆应声扑地，人皮哗啦一声，从身上脱落，变成青面獠牙的厉鬼，趴在地上。

原来娇弱美丽莺声燕语的美女，现在“卧嗥如猪”，当场现形，露出恶鬼真面目，像猪一样嚎叫。这场面太有趣太搞笑也太有哲理意味了，道士用木剑砍下了恶鬼头，恶鬼的身子变成一股浓烟，道士拿出个葫芦，把浓烟吸到葫芦里面，嗖嗖的声音，好像用嘴吹气，烟全部收进去以后，道士塞好葫芦口，把葫芦放到自己的背包里，大家看那张人皮，眉目手足无不齐备。

道士把这张人皮像卷画轴一样卷好了，也放到背包里，告辞要走，陈氏拜在地说，您不能走，您得救活我丈夫啊。道士说，我不能。陈氏趴在地上不肯起来，跪着一边哭一边苦苦哀求。

道士想了一会儿，说，我的修行比较浅，实在不能救活你丈夫，我告诉你一个人，你去求他，他能救活你的丈夫。陈氏问：我找什么人啊？道士说，市场上有个疯子，经常趴在粪土中，你去求他，如果他侮辱你，千万不要生气，一定照着他说的办。

二郎也知道这个疯子，两个人告别道士，一块到了市场上，果然发现有这么一个人，“乞人颠歌道上，鼻涕三尺，秽不可近。”，什么形象啊？一个乞丐在市场上咿咿呀呀地唱，拖着长长的鼻涕，又臭又脏，谁都不敢接近他。

陈氏呢？一见到这个乞丐，“扑通”跪倒地上“膝行而前”，用膝盖走路走到乞丐跟前，蒲松龄非常喜欢用“膝行而前”这个动作，这是个诚心诚意求人的动作。乞丐一看，乐了。“佳人爱我乎？”大美人，你爱上我啦？陈氏告诉乞丐是怎么回事，求您救活我的丈夫！

乞丐大笑：“人尽夫也，活之何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做丈夫啊，这样一个二三其德见异思迁的丈夫，救活他干嘛呀！陈氏还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因为根据封建道德，陈氏只能从一而终。她必须救活丈夫，尽管丈夫不讲道德，仍然是陈氏的终身之靠。

乞丐又说：“怪事！你死了丈夫求我救活，我是阎王爷吗？”拿拐杖打陈氏，陈氏忍痛听凭他打。这个时候，“市人渐集如堵”，市面上的人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妇，跪着苦苦求个脏乞丐，太好玩了！大家都围着看热闹。

乞丐擤鼻涕吐黏痰弄了一把,举到陈氏的嘴边说：“吃了吗！”陈氏满脸通红，不想吃，但是想到道士嘱咐，为了救活丈夫，乞丐不管怎么污辱都得接受，陈氏就忍着恶心，把鼻涕黏痰硬硬地一口一口全部吃下去。陈氏觉得鼻涕黏痰进了喉咙，像一团棉花，“格格”响着往下走，最后停在胸间。

乞丐大笑，说：“佳人爱我哉！”大美人爱上我了，连我的鼻涕黏痰都吃了！乞丐爬起来，走了，陈氏和二郎追赶到庙里边，前后左右，到处寻找，却就是找不着了！

这一段描写太折磨读者的心灵了，我每次读到这段，都不忍卒读。陈氏本来是个深闺女子，她不会和丈夫之外的任何男人发生联系，现在为了救活好色的丈夫，光天化日之下，在众人围观的情况下承受这么长时间花样翻新的羞辱，这是怎样的不可思议的精神折磨，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品性不端的丈夫造成的。

陈氏找不到脏乞丐只好回家，非常羞愧，又悼念丈夫死得惨，又悔恨大庭广众之下，吃了脏乞丐的鼻涕黏痰，陈氏悲痛欲绝地哭，希望自己也马上死。她整理丈夫的遗体。王生的胸膛不是被恶鬼撕裂了吗？陈氏想把丈夫的血迹擦干净，把他被裂开的胸膛裹起来。陈氏在那儿整理，鲜血淋淋，家人都很害怕，远远地站着。

陈氏抱着丈夫的尸体，整理被撕裂的胸膛，一边整理，一边呼天抢地大哭，哭得快要晕倒，哭得嗓子都哑了，哭得想呕吐。这个时候，陈氏觉得胸膛那块聚结的鼻涕和黏痰突然掉出来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头，那团脏东西已经掉到丈夫的胸腔当中，陈氏大惊失色，低头一看，我的天，原来是颗人心啊。这颗人心在王生的胸膛当中“突突”跳动，冒着烟雾一样的热气。陈氏急忙两只手把丈夫的胸腔合起来，用力挤着，稍微一松劲，就看到一缕缕热气从胸膛的缝隙中冒出来。陈氏赶快裂了绢帛，把丈夫的胸膛紧紧扎了起来。她拿手一摸，丈夫的尸体居然有温度了。她给丈夫蒙上被子，小心翼翼地守着，到了半夜，再揭开被子看，王生竟然有呼吸了。

天亮，王生复活了，开口说话：“我好像做了个梦，就是觉得肚子有点疼。”他原来被恶鬼裂开的胸腔已经结痂了。没有多久，王生完全好了。

鼻涕和黏痰变成了猎艳者的心脏，实在意味深长。开头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不是说过？法国著名汉学家，克罗德·罗阿说《聊斋志异》是全世界最美的寓言，寓言最终目的，通常是一句道德训示。

而《聊斋志异·画皮》给了世人两句道德训示，一句是我们已经知道的，要警惕披着美女外衣的恶鬼。另一句，女读者和听众肯定会特别欣赏。这句就是：凡是花心的男人，凡是见色起意的男人，都有着一颗像鼻涕和黏痰一样、脏脏不堪的心！

《画皮》写的是恶鬼披着美女画皮害人的故事。清代聊斋点评家但明伦把“画皮”意义推而广之，他说：“世之妖冶惑人者，固日日铺人皮执彩笔而绘者也。”世界上迷惑他人者，都像恶鬼一样每天铺张人皮在上边描画。

蒲松龄在《罗刹海市》提出社会上的人为了向上爬，需要戴假面具，花面逢迎，这和“画皮”异曲同工。两个多世纪后，瑞士心理学家荣格才提出“人格面具说”，人为了求得社会认同，必须戴隐藏本来面目的面具。蒲松龄对社会的认识，很有先验性。

救活王生的是个脏乞丐。用什么救活？鼻涕和黏痰，这个细节怎么琢磨，都觉得蒲松龄太高明了。在恶鬼故事中，寄托了深刻的思想内涵。蒲松龄的高明还在于在整个《聊斋志异》中，他创造一种特殊的构思方法，在小说中虚构出疯疯癫癫的和尚道士，脓血淋漓的肮脏乞丐。

这些人往往都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会给人指点迷津，当人找不到路的时候，疯癫的和尚道士、脏乞丐会告诉你，人生的路应该怎么走，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疯癫的和尚道士肮脏的乞丐也会帮助你克服困难，甚至你没有儿子，他们也会帮助你获得一个聪明的儿子。

也就是说，人生很多困难，都是这些真人不露相的疯疯癫癫和尚道士乞丐来帮，这样的构思对《红楼梦》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在《红楼梦》当中，这种先知先觉的神仙具体体现就是一再在书中出现的一僧一道。一僧一道开始出现在《红楼梦》当中时，是仙风道骨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

小说第一回他们把那块无才补天的大石头变成麻雀蛋大小的通灵宝玉，送到胎儿贾宝玉的口中，随着贾宝玉来到人世，记录见闻。一僧一道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就是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癞头和尚要带香菱和林黛玉出家，给了薛宝钗冷香丸偏方，预示了三位女性的命运。甄士隐家破人亡之后跛足道人对他唱出《好了歌》，实际上就是《红楼梦》的主题。

贾瑞迷恋王熙凤得了重病，奄奄一息的时候，跛足道人送来了风月宝鉴，让他照镜子。贾瑞坚持照正面，不照反面，最后送了命。王熙凤和贾宝玉受到赵姨娘暗算中了邪，几乎要死的时候，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赶到荣国府拿出通灵宝玉持诵了一番，宝玉凤姐转危为安。非常明显，《红楼梦》里的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和《聊斋志异》经常出现的疯和尚癫道士脏乞丐有渊源关系，他们对小说构思对阐述人生哲理都有一定的意义。

对《聊斋志异》，我们还要注意到蒲松龄有个特别写法，有的篇章最后有“异史氏曰”，也就是异史氏说的形式。

《画皮》最后就出现异史氏曰，出现了一大段非常有哲理的话：“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为美。明明忠也，而以为妄。然爱人之色而渔之，妻亦将食人之唾而甘之矣。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寤也。可哀也夫。”什么意思呢？异史氏说：世界上的人真愚蠢啊。明明是妖怪，他却认为是美女；明明是忠告，他却认为是欺骗。然而他贪图别人的美色，他的妻子也会去吃别人的痰唾，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那些又蠢又笨的人始终不觉悟吧。真是太可悲了。

“异史氏曰”是小说家蒲松龄的天才创造，中国古代小说，不管是长篇小说四大名著，还是短篇小说唐传奇三言二拍都没有异史氏曰这样一个部分，而蒲松龄单独列出“异史氏曰”，也就是小说家说，起什么作用呢？对自己的小说作出评论，或者是对自己小说做补充。“异史氏曰”是蒲松龄模仿司马迁的结果。

司马迁写《史记》，自称“太史公”，写完一段历史之后，写一段“太史公曰”，以太史公身份对自己写的历史做出评价。蒲松龄自称“异史氏”也就是小说家，他用“异史氏曰”对自己的小说做出评论，做出补充。所以“异史氏曰”无论从立意，撰写还是客观效果上，都和司马迁的“太史公曰”有近似价值。

具体到《画皮》，画皮本身已经非常生动。恶鬼青面獠牙，心狠手辣，出场时却是个文弱的受欺凌的美女。恶鬼披上了美女画皮，引诱有邪念的人，多么阴险毒辣，又多么巧妙。上了恶鬼当的人最后就失掉人生最珍贵的东西，就像王生丢了心。

蒲松龄似乎觉得这样写还没有完全把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所以他在“异史氏曰”说了长长的一段话。“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为美。”教育读者提醒读者，一定要警惕披着美女画皮的恶鬼。

《聊斋志异》像神奇的万花筒，有吓人的恶鬼，也有美妙的天仙，我们下次就讲书生飘然入画和散花天女相爱的趣事，蒲松龄在《画壁》这个小说里又祭出聊斋整个构思的葵花宝典“幻由人生”。恶鬼走了天仙来，五光十色读聊斋。

我们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画皮》原文】 

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襆(fú)(1）独奔，甚艰于步（2）。急走趁之(3)，乃二八姝丽(4)，心相爱乐，问：“何夙夜踽踽独行？”女曰：“行道之人，不能解愁忧，何劳相问？”王曰：“卿何愁忧？或可效力，不辞也。”女黯然曰：“父母贪赂，鬻妾朱门。嫡妒甚，朝詈而夕楚辱之(5)，所弗堪也，将远遁耳。”问：“何之？”曰：“在亡之人，乌有定所。”生言：“敝庐不远，即烦枉顾。”女喜，从之。生代携襆物，导与同归。

 女顾室无人，问：“君何无家口？”答云：“斋耳。”女曰：“此所良佳。如怜妾而活之，须秘密勿泄。”生诺之，乃与寝合。使匿密室，过数日而人不知也。生微告妻，妻陈，疑为大家媵(yìng)妾(6)，劝遣之，生不听。偶适市，遇一道士，顾生而愕，问：“何所遇？”答言：“无之”。道士曰：“君身邪气萦绕，何言无？”生又力白。道士乃去，曰：“惑哉!世固有死将临而不悟者。”生以其言异，颇疑女；转思明明丽人，何至为妖，意道士借魇(yǎn)禳(ráng)(7)以猎食者。无何，至斋门，门内杜(8)，不得入。心疑所作，乃逾垝(guǐ)垣(yuán)(9)，则室门亦闭。蹑迹而窗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巉(chán)巉(chán)如锯(10)。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睹此状，大惧，兽伏而出。急追道士，不知所往。遍迹之，遇于野，长跪乞救。道士曰：“请遣除之，此物亦良苦，甫能觅代者，予亦不忍伤其生。”乃以蝇拂授生，令挂寝门。临别，约会于青帝庙。生归，不敢入斋，乃寝内室，悬拂焉。一更许，闻门外戢(jí)戢(jí)有声，自不敢窥也，使妻窥之。但见女子来，望拂子不敢进；立而切齿，良久乃去。少时复来，骂曰：“道士吓我。终不然，宁入口而吐之耶!”取拂碎之，坏寝门而入。径登生床，裂生腹，掬生心而去。妻号，婢入烛之，生已死，腔血狼藉(11)。陈骇涕不敢声(12)。明日，使弟二郎奔告道士。道士怒曰：“我固怜之，鬼子乃敢尔！”即从生弟来。女子巳失所在。既而仰首四望，曰：“幸遁未远。”问，“南院谁家?”二郎曰：“小生所舍也。”道士曰：“现在君所。”二郎愕然，以为未有。道士问曰：“曾否有不识者一人来?” 答曰：“仆早赴青帝庙，良不知(13)，当归问之。” 去少顷而返，曰：“果有之。晨间一妪来，欲佣为仆家操作，室人(14)止之，尚在也。”道士曰：“即是物矣。”遂与俱往，仗木剑，立庭心，呼曰：“孽魅(15)!偿我拂子来!”妪在室，惶遽无色，出门欲遁。道士逐击之。妪仆，人皮划然(16)而脱，化为厉鬼，卧嗥如猪(17)。道士以木剑枭其首，身变作浓烟，匝地作堆。道士出一葫芦，拔其塞，置烟中，飗(liú)飗(liú)然如口吸气，瞬息烟尽。道士塞口入囊。共视人皮，眉目手足，无不备具。道士卷之，如卷画轴声，亦囊之，乃别欲去。

陈氏拜迎于门，哭求回生之法，道士谢不能。陈益悲，伏地不起。道士沉思曰：“我术浅，诚不能起死。我指一人，或能之。往求必合有效。”问：“何人？”曰：“市上有疯者，时卧粪土中。试叩而哀之。倘狂辱夫人，夫人勿怒也。”二郎亦习知之。乃别道士，与嫂俱往。

见乞人颠歌道上，鼻涕三尺，秽不可近。陈膝行而前。乞人笑曰：“佳人爱我乎？”陈告之故，又大笑曰：“人尽夫也，活之何为？”陈固哀之，乃曰：“异哉!人死而乞活于我，我阎摩耶？”怒以杖击陈。陈忍痛受之，市人渐集如堵。乞人咯痰唾盈把，举向陈吻曰：“食之！”陈红涨于面，有难色；既思道士之嘱，遂强啖焉。觉入喉中，硬如团絮，格格而下，停结胸间，乞人大笑曰：“佳人爱我哉！”遂起，行已不顾。尾之，入于庙中。迫而求之，不知所在；前后冥搜，殊无端兆，惭恨而归。既悼夫亡之惨，又悔食唾之羞，俯仰哀啼，但愿即死。方欲展血敛尸（18），家人伫望，无敢近者。陈抱尸收肠，且理且哭，哭极声嘶，顿欲呕。觉鬲中结物，突奔而出，不及回首，已落腔中。惊而视之，乃人心也。在腔中突突犹跃，热气腾蒸如烟然，大异之。急以两手合腔，极力抱挤。少懈，则气氤氲(19)自缝中出，乃裂缯(zèng)帛(20)急束之。以手抚尸，渐温，覆以衾(qīn)裯(chóu)，中夜启视，有鼻息矣。天明，竟活。为言：“恍惚若梦，但觉腹隐痛耳。”视破处，痂结如钱，寻愈。

异史氏曰：“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为妄。然爱人之色而渔之(21)，妻亦将食人之唾而甘之矣。天道好还(22)，但愚而迷者不寤耳。可哀也夫！”

【注释】

（1）抱襆：抱着包袱。

（2）甚艰于步：走得非常艰难。

（3）趁之：赶上。

（4）十五六岁的美丽姑娘。

（5）朝詈而夕楚辱之：早上也骂晚上又打又骂。詈，骂；楚，打。

（6）媵妾：丫鬟侍妾。

（7）魇禳：驱鬼狐的法术。镇压邪祟为魇，驱除灾祸为禳。

（8）门内杜：门从里边关上了。

（9）逾垝垣：从破墙上爬过去。

（10）齿巉巉如锯：长长的尖利牙齿像钢锯一样。巉巉，山势险峻状，借指牙齿。

（11）腔血狼藉：腹腔里血肉模糊。

（12）骇涕不敢声：害怕之极，啼哭不敢出声。

（13）良不知：实在不知道。

（14）室人：家里人，妻子。

（15）孽魅：作孽的妖魅。

（16）划然：“哗”的一声，人皮脱落的声音。

（17）卧嗥如猪：趴在地上像杀猪般嚎叫。

（18）展血敛尸：擦拭血迹，整理尸体。

（19）氤氲：热气蒸腾。

（20）缯帛：丝绸。

（21）渔之：猎取之。见美女就像渔人见到鱼儿一样张网猎取。

（22）天道好还：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道，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