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G技术元素：炸弹客的故事

在非常有限的选择里有极大的自由，和在近乎无限的选择里有一定的自由，到底哪个更好些呢？

【关键词】

炸弹客，技术，自由

【正文】

你好，欢迎来到《KK 对话未来》！

人类历史上出现过很多天才的罪犯。「炸弹客」卡辛斯基就是其中一个。他的故事还被拍成了美剧，并于去年在美国播放。

从卡辛斯基的绰号「炸弹客」上就能猜到他所犯的罪行是什么。他在 18 年的时间里，通过邮寄或放置炸弹的方式，一共炸死3人，炸伤了23人。FBI 在18年的追踪调查中，花费了500万美金，动用了数百名特工，光是误抓的犯罪嫌疑人就超过200人，但却一无所获。若不是卡辛斯基的哥哥举报了他，恐怕他就永远逍遥法外了。

这样一个反人类的罪犯，却是一个数学天才。卡辛斯基小时候的智商高达167，16岁就被哈佛大学数学系录取，20岁的时候进入密歇根大学攻读数学博士学位，只用了几个月就拿到了学位，因为他解决了连导师也解决不了的问题。据说他的论文全美能够读懂的人不超过20个。他在25岁的时候被聘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助理教授，是该校史上最年轻的助理教授。

但他在伯克利待了不到两年就辞职了，从此不知所踪。直到他被捕后，人们才知道，原来他躲到加拿大的一个偏僻山区里，自己盖了个小木屋，过着自给自足但也是非常封闭的独居生活。

1995 年，他寄给《纽约时报》一篇 3.5 万字的长文，要求主流媒体一字不改地全文刊登；如果能做到，他就不再继续邮寄或安置炸弹。最后，经过 FBI 局长和美国司法部长的同意，《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全文刊登了这篇标题为《工业社会及其未来》的长文。

但也就是这篇文章，最后暴露了卡辛斯基的踪迹。他的嫂子虽然从未跟他见过面，但她读过卡辛斯基写给哥哥——也就是她丈夫——的信，在信中见到过类似的观点。她拉着她的丈夫一起读了《工业社会及其未来》这篇文章，结果她的丈夫只读了一个开头就确信这是他弟弟所写。于是在他们的举报和帮助下，FBI 找到了卡辛斯基的隐居点，来了个人赃并获。

然而这个故事还没有完。卡辛斯基写的那篇文章，竟然是一篇哲理性非常强的论文，对工业文明和技术进步做了深刻的检讨和批判，在西方主流知识分子媒体上引发了热烈的讨论。据说这篇文章的逻辑之严密、论述之深刻，竟然连卡辛斯基的受害者——一位被炸断了几根手指头的耶鲁大学计算机科学教授——都承认，它说的很有道理。闹了半天，这篇文章才是卡辛斯基寄出的最后的「炸弹」。

卡辛斯基的这篇文章很长，我也没有读完。总体上说，卡辛斯基认为：技术的发展是不受人类控制的，有它自己的需求和进程；而在技术进步的过程中，人会从利用机器，到过度依赖机器，到最终被机器所控制；而且，人类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既然如此，那人类必须阻止技术的进步，而且越早越好。正是出于这样的思考和动机，卡辛斯基才成为一名炸弹客，专门邮寄炸弹给学校里的教授、技术工作者，因为他相信，这些人在技术进步过程中起到了关键的推动作用。

且不说卡辛斯基的做法是否本身就反人类，而不是像他说的，为了拯救人类文明，单说他的这一整套思考和认识，也存在很大的漏洞。KK 曾专门写过一篇文章，来挑战卡辛斯基的理论。

KK 认为，卡辛斯基的很多论点他都赞同。比如：

    * 技术有它自己的需求和进程；

    * 人变得越来越依赖于技术；

    * 人必须调整自己的行为和思想，以适应技术的发展，等等

但 KK 也认为，在最关键的一个基本点上，卡辛斯基犯了错误，他不加思辩地认为，技术的发展会限制人的自由，「自由与技术进步是不相容的」。

没错，我们是变得越来越依赖于技术，但依赖技术并不一定意味着我们失去自由。恰恰相反，技术使我们获得了极大的自由：我们可以自由地来往于五大洲，可以不用每天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生活，可以随时从网上获取自己感兴趣或想要的内容，可以跟远在地球另一边的素不相识的小伙伴一起组队打游戏……这都是技术带给我们的自由。

而卡辛斯基自己呢？他住在一个没有电也没有自来水的小木屋里，所需一切都要靠自己动手。而他后来被关押的监狱，不但更大、更干净、更舒适，还有免费的食物和图书馆。卡辛斯基把一件事情弄混了：在非常有限的选择里有极大的自由，和在近乎无限的选择里有一定的自由，到底哪个更好些呢？

答案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当然，每个人的自身追求不同，对选择的丰富度也有不同的接受程度。但也正是技术的进步，才使得我们有可能在不同的丰富度中做出选择。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美国反主流文化运动刚刚兴起时，认为计算机会控制人们，损害人们的自由，所以他们拼命鼓吹反对计算机技术的应用。但随后，他们发现计算机技术能够带给他们之前从未想象过的自由度，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致幻剂，因而他们转而拥抱计算机技术，并为今天美国的硅谷文化奠定了基础。

其实，对技术进步的抨击从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就从未停止过。我们之前讲过，当代技术的进步使得社会变化的节奏加快，很多人会产生不适应的感觉。这种不适应，与聪明与否没有关系，而是取决于心理上的开放程度。卡辛斯基固然很聪明，但他同时也是个心理有障碍的人——不合群，不喜欢与人交往，从所犯的罪行来看，他也不大可能有同情心和同理心。从某种程度上说，他那篇洋洋洒洒的大作，只不过是为自己因心理缺陷而导致的偏激乃至犯罪行为而做的一次开脱而已。

卡辛斯基是个极端。在我们现实生活中，有更多的正常人，会因为不适应新技术、不了解新事物，而产生焦虑、恐惧心理，并进而发展到对新技术、新事物采取抗拒、排斥甚至是阻挠和破坏的行为，比如说，看到社交媒体上假新闻泛滥就认为要恢复传统的所谓「主流」媒体；再比如，看到有青少年因玩电子游戏而荒废学业，就要对电子游戏一棍子打死；诸如此类。这类行为，可以理解，但也注定是可笑的和徒劳无益的。

好，这就是今天的全部内容。谢谢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