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大禹研究提法杂议 禹的族别问题

第二节 大禹研究提法杂议 禹的族别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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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大禹研究提法杂议

禹的族别问题

近年来,学术界对于大禹的研究已经深入到新的层次,部分学者甚至断言大禹是羌族。然而,对于一个已逝去近五千年的历史人物,我们究竟依据什么来划定其族别呢?古代史籍中存在“禹出西羌”或“禹生西羌”的记载,同时某碑刻上也刻有“民生于禹,禹生于蜀”的文字,这些资料被用作推断禹为羌族的依据。但如果我们按照这种逻辑来推理,那么在新中国成立后,由于民族政策的照耀和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的大背景,中国各民族之间频繁往来并定居于各地。例如,在北京,各民族同胞共居,包括藏族和羌族人。其后代多在北京出生,但不能因此称北京为藏区或羌区,或说他们是北京的汉族,只能说他们移居北京,其后人也不会因此而改变族别的。
四川省汶川县,位于岷江上游,是羌、汉、藏等多民族杂居地。若以大禹故里确定在汶川飞沙关石纽山刳儿坪,按现今此地为羌族聚居区,或可将此地出生者认定为羌族,尽管此逻辑并不严谨。但研究的对象是大禹,一位四千多年前的历史人物,那时的汶川与石纽山居民的民族归属需深入探究。据《四川古代史》记载,现今羌族是古代羌人一支或多支迁入岷江河谷后繁衍至今的后裔,此观点在羌族史诗《羌戈大战》中得到证实。羌人祖先进入岷江河谷时,与原住戈基人发生激战,得“白石神”保佑后定居。据《四川古代史》记载,羌人具体迁入岷江河谷时间为距今二千多年的秦汉时期。由此推想,大禹出生于羌人迁入前约两千年的汶川县石纽山村,其民族归属成谜。有人以“禹出西羌”的史书记载为论据,但此问题今人难以准确认定。此外,大禹之父崇伯鲧在尧舜时期领导治水,任大司空,据汶川旧志记载,鲧治水途中,其妻姒氏在石纽山刳儿坪生下大禹。大禹系随父治水途中出生的外来人,其民族归属需探究崇伯鲧与姒氏的民族背景。民国年间,周仲眉在《四川日报》刊载的《蜀乘丛编》中,也发表了对大禹及其民族归属的探讨文章,涉及了上述相关问题。因此,大禹的民族归属问题,需结合历史背景与多方资料进行深入探究,不能仅凭现代地名与民族分布简单断定。
附论——家天下并非始于禹
在我国史学界,常将禹传位于启视为家天下的开端,然而,这一观点并不准确。考察历史,我们发现黄帝从诸侯崛起为天子的传承脉络如下:
黄帝之子少昊金天氏继承了帝位。
接着是黄帝之孙高阳颛顼氏。
然后是高辛氏,他是高阳氏的孙子,也就是黄帝的三世孙。
高辛氏的次子帝尧陶唐氏,成为了黄帝的二世孙中的一位帝王。
关于帝舜唐虞氏,有的史书认为他是颛顼的五世孙,而《路史》则记载舜并非出自黄帝一脉(但此处在整体论述中不是重点)。
最后是帝禹夏后氏,他是颛顼的孙子。
综合上述传承,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从黄帝到禹,帝位的传承都局限在同一个家族内部,因此,家天下的局面并非始于禹。所不同的是,在禹之前,家天下的帝位传承中,诸侯有推举的自由,天下看重贤能而实行禅让制。例如,高辛氏本应传位于其子,但因其子荒淫无度,被诸侯废除,转而尊尧为天子。尧则禅位于舜,舜再禅位于禹。即便禹没有禅位于益而传给了启,也是因为启的贤能足以赢得众人的期望,这符合“内举不避亲”的原则。然而,到了启传位于太康时,由于太康贪图享乐、荒废政事,导致百姓离心离德,有穷氏的后羿在河岸边阻挡了太康回朝,这才开启了千古以来的篡夺帝位之局。如果舜真的如《史记》所说,是颛顼的五世孙,那么家天下的局面更是早在禹之前就已经形成了。
从上述文字的论证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大禹的传承与黄帝紧密相连。有史书提出禹是黄帝的四世孙,这一说法基于以下推算:大禹的父亲是崇伯鲧,崇伯鲧的父亲名为骆明,骆明的父亲是颛顼,而颛顼的父亲则是昌意,昌意的父亲正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始祖黄帝轩辕氏。如此推算,大禹确实是黄帝的四世孙。然而,考虑到黄帝纪元到大禹出世的时间跨度近八百年,中间历经五代传承,这一说法确实难以令人完全信服。
即便我们暂时接受这一推算为真实,黄帝作为古代部落首领,后来成为王者、称帝,他一直以来都被尊为华夏的始祖。所谓“炎黄子孙”,这一称谓是基于黄帝和炎帝两部落联盟所形成的统一体,即中国最早的中华民族统一体而言的。然而,就炎黄二帝分别属于何种民族,以及他们是哪一现代民族的鼻祖而言,目前还无法给出科学的定论。因为民族是一个历史范畴,一个民族的形成和演变需要经过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包含多种民族成分的融合发展,才最终形成了今天的各民族。历史上的民族并不能简单地等同于今天的某一民族。
以藏族为例,我们可以追溯其源头至古吐蕃族。然而,古代的吐蕃族与今天的藏族并不能完全划等号。今天的藏族是在吐蕃王朝崩溃后,经过与其他民族的融合,加之清代康熙年间官方首次将原吐蕃地称为“西藏”(意即祖国西部,以吐蕃旧地中部的地名“藏汝”而得名),并在1911年孙中山提出“汉满蒙回藏”五族共和后,才正式以“藏族”之名出现。因此,我们不能简单地将历史上的民族与现代某一民族直接对应起来。
由此可见,将大禹划定为现代某一具体民族的做法是不科学的。对于“禹生西羌”或“禹出西羌”的记载,若强行解释为羌地出生了羌人,这样的解读其实是可以进一步阐释的。最早的文献记载此类文字的是《史记·六国年表》,其中提到“禹兴于西羌”。而在后来的文献古籍中,这一表述逐渐演变为“生”和“出”。实际上,如果说“兴”并不等同于“生”和“出”,而是指大禹在西羌地兴业、取得成功,这样的理解同样是通顺的。
即使从出生地的角度来考量,也不难给出合理解释。在二十六史中,最早的《史记》是由后人司马迁所著。在司马迁的时代,对于岷江上游、现今汶川一带,被视为西羌或西戎地域的边缘地带,这是古时划分中国四方民族的泛称,即东夷、西戎、南蛮、北狄。西戎后来有时也被写作西羌或西戎、西番。虽然现今的汶川被归类为西羌地区(这一划分始于秦汉时代,而大禹出世早于此时约两千年,当时并未将此地划为西羌地区),但如果说“禹生西羌”,从广义的地域角度来看,这样的表述并无不妥,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大禹就是古西羌人。
总之,今人给古人划定族别既缺乏科学性,也缺乏必要性,反而可能将严肃认真的历史研究引入歧途,导致种种误解和偏执的产生,甚至可能引发错误的结论和不必要的民族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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