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大崩盘》3：“巴布森崩盘”与“1929年大恐慌日”

摩根联合银行家们出手共同救市，却只能暂时抵御市场恐慌。

关键词：恐慌，崩盘，护盘 

我们继续解读《1929年大崩盘》。上一集聊到，在1920年代末的那一波大牛市中，一批新的金融工具被发明出来并迅速普及：保证金制度、股票经纪人贷款、投资信托等等。在这些工具的推波助澜下，股市泡沫被越吹越大。

书里有一段话特别有意思，它描写的是1929年美国公众对财富的狂热状态，而在我读来，这简直就是时隔百年之后，在2024年10月初A股暴涨时国内大众的真实状态。书里是这么说的：“往常自诩只对阿奎那、普鲁斯特、心理分析感兴趣的文艺青年，现在也谈论起联合公司、钢铁集团的股票。在每个地方，那些能够准确把握买卖股票时机的人，都被奉为圣人。凡是有人聚会的场合，总有一个见多识广的经纪人或者投资顾问，正在策划联手坐庄、操纵业务和兼并计划，并在朋友的追问下透露股市信息和投资建议。现在，这些人即使在画家、剧作家、诗人和美貌的情妇面前也突然变得光彩照人，他们说的话字字千金，他们的听众个个全神贯注，唯恐因为错过重要消息而丧失赚钱的机会。”

你看看，这氛围，这场面，是不是似曾相识，就发生在我们身边？

说回到100年前的美国，就在当时的公众还集体沉浸在财富狂热中时，有人却发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给一路上扬的股市笼上了一丝阴霾。1929年9月3日，股市依然坚挺，但纽交所突然出现创历史的天量换手率，成交量达到444万股，引起观察家的警觉。两天后，也就是9月5日，美国著名金融学家巴布森教授在全美商业年会上发表讲话时警告说：“崩盘迟早会发生，而且是灾难性的。上次崩盘是在佛罗里达州，而这次讲发生在华尔街。工厂会倒闭，工人将失业，恶性循环将周而复始，结果将是严重的商业萧条。”

巴布森教授撂下的这番狠话在当天就引发了股市震荡，《纽约时报》工业股平均指数下跌10个点，很多个股更是大幅下挫。由于投资者急于减仓，换手率打破两天前的记录又创历史新高，日成交量高达556万股。这次股市震荡被人们称为“巴布森崩盘”，它就像是大地震来临前的异常地动，提醒人们及时逃离，现在跑，还来得及。

华尔街反应迅速，不过，并不是逃跑，而是集结起来，向巴布森发起反攻。《巴伦周刊》发表社论说，巴布森的经济预测从来就没准过，这次也不应该把他的话当真。一家著名的纽交所经纪行说：“我们不会因为一位著名统计师毫无道理的预测股市即将发生逆转而抛售股票。”

在多方力量重整旗鼓下，9月的股市依然坚挺，新股发行量超过了8月，股票经纪人贷款也创下有史以来最大月增幅。但是，进入10月份之后，不断有坏消息传来：首先是经济出现衰退迹象，联邦储备工业指数从6月份的126点一路下滑到10月份的117点；钢铁产量和铁路运输量也在10月份出现下滑。

除了经济基本面的变化，一些明星企业也遇上了麻烦。美国大发明家爱迪生的公司，爱迪生电力照明，想把公司的股票作拆分，1股拆为4股，但遭到当地州政府的质疑。政府宣布要对爱迪生公司的信用等级展开调查，并指出该公司股票的现值“是因投机而实现的”。到10月中旬，一些明星个股，如通用电气和西屋电气，也出现明显下挫。

当时的股市刚刚从“巴布森崩盘”中稳住阵脚，这些不断冒出的坏消息又给股市罩上阴霾，市场信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扭转。10月21日，星期一。纽约证券交易所又一次出现换手率的暴涨，日交易量超过600万股，是历史上第三大成交量，频繁报价让自动报价机处理不过来，出现了严重时滞，有时要滞后一个小时。

之前在行情火爆的时候，自动报价机也常常跟不上股价上涨的速度，人们往往要等到收市以后一个多小时，才能看到最后一笔交易的价格，发现自己又赚了一大笔。而现在行情掉头向下，人们没法及时知道自己手里的股票还值多少钱、是否暴跌了，这种未知增加了焦虑感，让更多人选择尽快抛出股票。

接下来两天，周二、周三，股市持续下挫。到了星期四，也就是1929年10月24日，你一定要记住这个日子，史称“1929年大恐慌日”，这是股市暴跌的开始。当时，英国财政大臣、后来的英国首相丘吉尔正在纽约访问，他选了星期四那天去纽约证券交易所参观，顺便看看自己买的美股咋样了。

当丘吉尔进入交易大厅时，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大厅里不像往常那样井然有序，而是人声鼎沸、乱作一团，交易员们正在疯狂抛售股票，他们相互推搡、情绪激动地大喊着最新报价，但根本听不见，他们只好拼命挤到前排，把报价单折叠起来投给那位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报价的姑娘。自动报价机又一次严重滞后，根本无法反映出一泻千里的行情变化。之前领涨的龙头板块，无线电类股票，下跌超过40%。

我们前面提到，很多投资者是用保证金的形式来购买股票的。当股票跌幅超过保证金额度，这些股票就会被强行清仓，而这些强行清仓的股票相当于是在继续砸盘，从而导致股价进一步下跌，更多股票被强行清仓，引发连锁反应。到上午11点时，纽交所交易大厅里的恐慌情绪已经失控。

在纽交所门口，挤满了股票经纪人和银行家，他们想冲进大厅里看看情况，但根本挤不进去，只好挤在门口的台阶上，彼此交换着最新消息。一时间流言四起，有人在人群中发出尖叫，称芝加哥交易所和水牛城交易所因为抵挡不住抛售狂潮而关闭，有十多个知名投机者自杀身亡。

到中午12点，华尔街的金融大佬们坐不住了，他们决定联手护盘。由J.P.摩根资深合伙人拉蒙特牵头，召集一帮银行家开会，商定共同出资2.4亿美元购买关键龙头股，以提振市场信心。会后，拉蒙特轻描淡写地告诉记者：“纽约股市有那么一点做空的紧张氛围，但这是由于技术条件造成的，而不是基本面因素。我们已经决定出手，形势会马上好转。”

要知道，在20多年前，也就是1907年美国股市大恐慌时，就是由摩根出手，联合其他银行家共同救市。当时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的老摩根临危坐镇，只说了一句“制止恐慌的时候到了”，结果，一路狂跌的股市就真的稳住了，几十家经纪行得救，也让纽约市政府免于破产。在美国投资者心目中，老摩根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到1929年大恐慌时，虽然老摩根已经过世，但摩根财团仍然有股市“救世主”的光环，当摩根出手的消息传来，还当真安抚了人们的恐慌情绪。紧接着，在当天下午1:30，纽约证券交易所副主席惠特尼亲自出现在交易大厅。只见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到钢铁股交易柜台，出价205美元买下1万股美国钢铁公司股票，这个报价要比当前最新报价高出几美元。然后他继续在交易大厅转悠，又买了十多只其他蓝筹股。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家知道，这不是惠特尼的个人动作，他是在代表银行家们出手。

据《纽约时报》报道，投资者因获悉美国最有实力的银行联袂采取护盘行动而感到放心，恐慌情绪平息了下来。股市在当天下午迅速反弹、收复失地，到当天收盘时，《纽约时报》工业股平均指数只下跌了12个点。胡佛总统发表了讲话，称“全国的经济情况，不论是生产还是销售，都处于健康繁荣的状态。”投资者们开始相信，“大恐慌日”的股价剧烈波动，只不过是市场偶然的情绪风暴而已，如今雨过天晴，正是低位补仓的好时机。

结果如何呢？我们下期节目接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