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心法要讲记第十二讲
上一讲我们学习到沙门果者,息虑而成,不从学得。这句话可以作为我们修行的座右铭,要刻在脑门上,刻在你家的门槛上、门廊上,刻在你的床头、书架上,刻入骨髓里。这一句话如果你领悟了,通达了,会用了,一切的修行就都掌握了。黄檗禅师在很多地方,都在讲这一点,祖师们也都在不停地重复这一点,经典里也在讲这一点。禅宗的修行就这一句话,息虑忘缘。息虑是过程,也是通往见性的必经之路,更是终点。佛言: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矣,寂灭为乐。在不会休息之前,在没有休息彻底之前,在没有空掉一切执着之前,不要提做什么,修什么,有什么。不要说什么在世间历练,在红尘里历练,那都是给自己的贪心找借口,给自己不能休息的心识找借口,给自己放不下世间的一切找借口,给轮回和沉迷找借口。
所以只有真正悟道的人才能真正休息下来,才能空掉一切。休息下来,空掉一切,之后再提利益世间,再提大慈大悲,再提妙用佛法,再提智慧和功德。没休息下来,不能空诸所有,只是凡夫,不要遑论佛法。
释迦牟尼佛成道,也只是休息下来无量劫中那念一直有法可得,有佛可成的心。所以,一切修行成果,都是息虑而成,不从学得。学得的,终会消失。学来的,都是知见、有为法。学来的都是无常生灭之法。唯有了悟本心空无一法,才是本法,才得本解脱。
我们修行不得成就,就是妄想、法执、有所得心不能止息,就是心有所住,一直向外求,向外找,所以不能成就无上菩提。唯有止息妄想分别和执着,才能顿见真如本性。
汝如今将心求心,傍他家舍,只拟学取,有甚么得时?古人心利,才闻一言,便乃绝学,所以唤作绝学无为闲道人。
黄檗禅师说:你现在以心求心,不识本心,总是希望从别人那里学到什么,这念心不止息下来,不向内看,什么时候才能悟道?古人根基大利,听善知识讲一句话,就知道修行只是绝学。所以永嘉大师云:绝学无为闲道人。
如大梅禅师初马祖,问:如何是佛?祖曰:即心是佛。大梅即大悟,遂于大梅山隐居。
如六祖开示慧明上座: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阿哪个是慧明上座本来面目。慧明言下大悟。
如大珠见马祖,问马祖哪个是慧海自家宝藏。马祖只说个:即今问我者是汝宝藏,一切具足,更无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向外求觅?大珠便顿领玄旨,心意便息,不再寻游。
如僧问临济: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临济曰:若有意,自救不了。祖师这些开示,都是截断学人想学取什么的心,让我们言下省悟。
不悟自己本有的佛性,不悟自心,向外求佛求法,就是将心求心。什么叫傍他家舍?傍是依傍的意思。就是舍掉自己的本家,去别人家里寄居,把注意力和兴趣放在了别人那里,到处参赖善知识,跟这个人学法,跟那个人学法,这学一些知见,那学一些道理,就是不悟自心。这叫傍他家舍。
只拟学取。就是只想从别人那里学得什么,想从经典中学到什么,不知道用自家宝藏。起心动念就是想学到什么,得到什么,想得福报,想得智慧,想得到善知识加持。心里只想着学取知见和道理,不愿意歇下心来实修。
什么是绝学无为?绝学就是无为,无为就是绝学。无为与绝学和做不做什么,学不学什么无关,而是跟有没有所求有关。不再生起有所得的心,无论做什么,都是绝学,都是无为。
有甚么得时?哪有得的那一天呢?只要这一念心没有真正歇下来,永远不能与无上菩提相应。
古人心利。古人根性大利,染污的少,习气少,心中执着挂碍少,所以一听到佛法的要点,立竿见影,立刻就去行动,就能受用佛法,就能开悟。不像我们现在,物质很丰富,享受也很多,大家都迷于快乐的生活,贪着五欲六尘,所以染污的比较重,习气也重,虽然也修行,但是没有出离心。虽然听闻再多的开示,学习再多的心要,记得很多的句子,只是当时学的时候明白道理,遇到境界全忘了。理学了一火车,事上一件也透不过。
像船子和尚,开悟以后,弄个小船在江边摆渡,也不讲法,天天歇着。船子和尚说: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莫藏身。这都是只做息虑忘缘的功夫,于三界不现身意的功夫。像高沙弥,药山给他开示法要,他听明白了,连戒也不受了。就在药山的寺庙下面搭了一个小茅棚,在那里息虑忘缘,做保任的功夫。
这个时代学禅宗的人,也有不学的,但是因为懒,因为烦恼不断,因为耐不住寂寞,不是真绝学,而是学不下去了。禅法是不学了,又去搞世间五欲六尘去了。或者时学时不学,一边在红尘里沉迷,一边学些佛法,美其名曰不负如来不负卿,其实都是自赚赚人,最后担误的是自己。
很多学禅宗的人,只是学了祖师的一些知见,把这些知见当成自己的修行了,而自己的习气、心有所依的惯性,一点都没转变。自以为学明白了,自以为开悟了,把祖师和佛的境界当成了自己的境界,犯了圆觉经中的任病。一切佛法都不学了,经也不看了,座也不打了,天天吃喝玩乐。无常来的时候,老婆跟人跑了的时候,身体生病的时候,单位倒闭的时候,做买卖赔钱的候,被人骗的时候,起了烦恼,生了大苦。掉到境界中出不来,得了抑郁,久久受苦,不能解脱。所以,只学些知解,没有真正绝学无为,是非常可怕的。达摩祖师说:若不见性,一切时中拟作无作想,是大罪人,是痴人,落无记空中,昏昏如醉人,不辨好恶。若拟修无作法,先须见性,然后息缘虑。
今时人只欲得多知多解,广求文义,唤作修行。
今时人修行只想多知多解,广求理解佛经的义理,把这个叫作修行。不知道休息身心,转化内心的贪嗔痴,心不外驰,找一个地方息业养神,才是修行。《楞伽经》中说:三世如来有二种法,谓言说法及如实法。众生都着在言说法中,而不知道去实修。
自古以来,求知解的人、求文义的人,研究名相的人就很多。把研究文字,琢磨义理,分析言句,讲经说法,唤作修行。真正问到关键的地方,如聋如盲,不知道如何出生死,如何是真解脱。
古时如此,现在依然是如此,有过之无不及。绝大多数修行人都是求知解,求文义,执着经典所说,研究义理。这也是修行人都会经历的一个过程。过去连永嘉大师、临济禅师、神会禅师、德山禅师,许多禅师都是在经教上用功很多年,最后发现错用了心,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才放下对文字的研习。
不知多知多解,翻成壅塞。唯知多与儿酥乳吃,消与不消,都总不知。三乘学道人,皆是此样,尽名食不消者。所谓知解不消,皆为毒药,尽向生灭中取。真如之中,都无此事。
不知道多知多解,障碍本性。执著经典文字,表面上学习了很多义理,什么一心三藏,摩诃止观,中论了,百法明门,各种注疏,都是在知解中作活计,不是真正的修行。
过去有专门修法华的天台宗,有专门修楞严经的,有专门修华严经的,叫贤首宗,有修三论宗的,学唯识的,这些都是以学习经论为主,并把经论里写的方便法当成定法去实修。修各种禅定,执着观想、坐禅、持咒、仪轨等,也是依照经典而修,但是把这些方便法当成了实法。还有作注作疏的,比如澄观国师,宗密禅师,智者大师等,他们留下很多研究义理的文字,但这些知见和义理其实都会障碍本性。学人不知,以此为宝,却背道而驰。
作为研究佛教义理的著作来说,有些文字水平极高。比如永明延寿大师的《宗镜录》,一共一百卷。明朝憨山大师的著作,有二十几本,智者大师的天台三大部。三藏十二部的精华都浓缩在这些著作里,再加入作者的理解和阐述,写的气势磅礴,旁征博引,义理深厚,论证严谨。但是在禅师眼里,这些都不是道,不是修行,只是障碍本心,而不能让学人活出法身。
研习文字,会把佛法局限在意识和知解中,反而失去了佛法最重要的意义,那就是自在解脱。文字只是指月的手指,解脱的工具,不可把研究文字当成修行。
所以,贪着经典文字的人,就像母亲给孩子喂奶,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给孩子奶吃,也不管孩子是否能消化。学习文字义理的人也是这样,不管自己能不能消化这些知见,学着学着,就当真了,就被这些义理障碍了。不知道那些道理都是随宜说法,因人说法,一时说法,不是定法。一味地学习名相概念,学习很多道理,却用不出来,被理所障,就像孩子不能消化食物一样,最后身体出了毛病。三乘学道的人,都是这样,贪着经典,把经典里写的东西当成真实的。
《楞伽经》云:彼人愚痴,不知言说是生是灭,义不生灭。一切言说,堕于文字,义则不堕,离有离无故,无生无体故。
诸法自性,离文字故。是故大慧,我经中说:我与诸佛及诸菩萨不说一字,不答一字。
菩萨摩诃萨应随于义,莫依文字。依文字者,堕于恶见,执著自宗,而起言说...不能令人心得悟解。
真实法者,一切戏论,悉皆息灭。
大慧,譬如有人以指指物,小儿观指,不观于物。愚痴凡夫,亦复如是,随言说指,而生执著,乃至尽命终,不能舍文字之指,取第一义。
大慧,实义者,微妙寂静,是涅槃因。言说者,与妄想合,流转生死。...著文字者,宜速舍离。
《楞伽经》中有许多篇幅在讲文字语言是虚诳法。智者取义,愚人着于文字。所以,前几代祖师最初传法,都是传《楞伽经》,就是因为这部经强调了离心意识,不着文字。这也是禅宗最大的特点。
文字语言从心意识生,离开心意识没有语言文字。因心意识而有生灭一切有为诸烦恼苦。心识若寂,诸法即空。
在现实生活中,如果我们碰到那些执着文字和义理的人,不要与其诤论,不要执着在道理上要胜过他们。六祖说:诤即失道义,自性入生死。为我相不断故。
三乘学道人,基本上囊括了所有的修行人,都是此样。都是执着文字,尽名食不消者。没有把佛法的本义弄明白,执著文字这个手指,而不去看自心那轮明月。如果学习经典,只是学一些知解,而不懂得怎么去用,就是知解不消,知解就成了毒药。文字和义理就像一个大网一样,把人网在里面,很难出来。永嘉大师说:分别名相不知休,入海算沙徒自困,却被如来苦呵责,数他珍宝有何义。从来蹭蹬觉虚行,多年枉作风尘客。
执著经典和文字,会让你看不到本性。本来是治幻病的药,反而成了众生的病。经典文字本来是治你烦恼病的,烦恼病没治,又多出一个执着,多出一个烦恼来。经典文字是让我们从贪嗔痴中出来。粗的贪嗔痴离了,又多了一个法执,文字执,佛执。从世间法的执著里出来了,又迷到佛法里面出不来了。所以,即便是乳,吃多了也会要命。就算是佛药,执着了,也会成病。
尽向生灭中取。你把文字义理研究的再透,都是生灭心行,都是有为法,非是真正的佛法。
真如之中,都无此事。真如之中无何事?无文字,无义理,无知解。文字之法是虚妄的,真性之中没有这些。天台三大部读的再熟,宗镜录读了几遍,圆觉经大疏抄,华严经疏抄,古德注的各种金刚经,全看通了,不是修行。像德山禅师,给金刚经注疏,写青龙疏钞,弄了两担,最后全烧掉了。
德山禅师形容研究义理: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
临济祖师过去也一样,研究唯识学,学百法明门,去见大愚禅师。夜里与大愚禅师对坐,给大愚禅师讲这些东西,很自负地讲了一夜。大愚禅师第二天只说了一句话,我好心留你过夜,你却放了一晚上屁。一句话把临济祖师所讲的全给否了。
过去很多经师和座主去参陈睦州尊者。这些座主有讲《金刚经》的,有讲《圆觉经》的,有讲《楞严经》的,有讲唯识论的。他们到了陈睦州尊者那里,都被阵睦州问得哑口无言。经讲得再熟,到了禅师那里,一句也用不得。
很多经师去见大珠和尚,与大珠和尚论经,都被大珠和尚问得经常语塞。
这里我们摘选一段大珠和尚与一位讲金刚经的座主之间的对话,就能看到讲解经论的人与禅师之间的差别,也能看出讲经的法师对经典的理解只是依文解义,而禅师才是真正的通达其义:
僧问:师说何法度人?大珠曰:贫道未曾有一法度人。曰:禅师家浑如此?
大珠却问曰:大德说何法度人?曰:讲金刚般若经。
大珠曰:讲几座来?曰:二十余座。
大珠曰:此经是阿谁说?
僧抗声曰:禅师相弄,岂不知是佛说耶?!
大珠曰:若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是人不解我所说义;若言此经不是佛说,则是谤经。请大德说看。僧无对。
大珠少顷又问: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大德且道阿哪个是如来?曰:某甲到此却迷去。大珠曰:从来未悟,说什么却迷。
僧曰:请禅师为说。大珠曰:大德讲经二十余座,却不识如来。其僧再礼拜,愿垂开示。大珠曰:如来者,是诸法如义,何得忘却?曰:是,是诸法如义。
大珠曰:大德!是亦未是。曰:经文分明,哪得未是?大珠曰:大德如否?曰:如。大珠曰:木石如否?曰:如。大珠曰:大德如同木石如否?曰:无二。大珠曰:大德与木石何别?僧无对。
乃叹云:此上人者,难为酬对。又曰:禅师如和尚者,实谓希有!礼谢而去。
故云:我王库内,无如是刀。
这句话出自《大般涅槃经》。多看经典有利于我们理解祖师的法语开示。虽然禅宗祖师每天讲不着文字,但个个通经通论,广学多闻,引经据典。经师们往往轻视禅师,以为禅师们不学经典,其实禅师们学的经典更多,更深,理解的更透彻。古人引用典故的时候,你知道他的原始出处,结合原经文的故事和比喻,就更容易理解祖师的开示。
我王库内,无如是刀。有一个国王,王子有一把宝刀,他有一个很穷的朋友,听说这个王子有一把宝刀,很想看看这把刀,但是他没看清楚这把宝刀具体是什么样子。后来这个王子携这个刀跑了,国王就抓到他这个朋友,因为这个朋友做梦说梦话时,提到这个刀。国王把他抓住了,问他这个刀是什么样子。因为他没看到刀的真实样子,只是听王子说过,就讲这个刀像羊角,国王听他讲得不对,就把他放了,说:我王库中,没有这样的刀。
这个故事中的刀比喻众生清净本性,穷人描述刀的样子,比喻本性离一切言说文字,所有文字言说,描述的都不是本性。就像穷人无论怎么形容那把刀,都不是真刀一样。
从前所有一切解处,尽须并却令空,更无分别,即是空如来藏。
修行人一定要把以前从经教中或是别人那里学来的各种知见、知解清空,全部扔掉,扔得干干净净,更无少许分别,才是空如来藏。空来藏就是清净本性。
如来藏者,更无纤尘可有,即是破有法王,出现世间。
如来藏有三义,一是空如来藏,一是不空如来藏,一是空不空如来藏。此三义是一义,不可分割。空如来藏是指清净自性无少法可得。不空如来藏,是指自性能生一切诸佛智慧、解脱功德。空不空如来藏,是自性虽能生万法,但万法皆不可得,空与不空,其义不二。所以,不论是讲空如来藏,还是讲不空如来藏,都是讲自性,都是一个境界。不能认为它们是两个境界。
《大般涅槃经》中有一段开示,就是在讲此三义:
又解脱者,名空不空。...若言空者,则不得有常乐我净;若言不空,谁受是常乐我净者?以是义故,不可说空及与不空。空者,谓无二十五有及诸烦恼、一切苦、一切相、一切有为行,如瓶无酪,则名为空;不空者,谓真实善色,常乐我净,不动不变,犹如彼瓶,色香味触,故名不空。
如来藏者,即是真如自性,更无纤尘法可得。这是从空的角度讲佛性。是名破有法王,出现世间。破有法王,出现世间,出自《法华经》。所以,经典里对实相的描述很清楚,只是学人看不懂,不知道这些都是自证境界,只知道去研究道理,不知道要舍诸世间一切所有,方与如来藏相应。
亦云我于然灯佛所,无少法可得。
金刚经云:我于然灯佛所,实无少法可得。是故燃灯佛与我授记,汝于来世,当得做佛,号释迦牟尼佛。释迦牟尼者,息掉所有想得到什么的心,就是释迦佛。真正悟到了无所有,无所得,才能彻底休息。
此语只为空尔情量知解。
金刚经里的这句话,只是为了除掉我们内心所有的执着。内心的执着没有了,自然就得道了。所以佛法不是求得什么,而是去掉什么;不是拥有什么,而是放下什么。不是捆绑自心,而是给心解缚,还心自在。
但销镕表里情尽,都无依执,是无事人。
只要能真正融汇贯通,内外不住,世间出世间法都不贪着,即是无事人。无事人即是佛,佛是无事人。凡情断尽,不需要别求圣境,即得解脱。
三乘教网,只是应机之药,随宜所说,临时施设,各各不同。但能了知,即不被惑。
三乘教网,是指佛陀施设的三乘经典文字,所有的教法。这些文字教法都是应机之药,随宜所说,临时施设的对治法,非是实相。三乘教法是应众生根机而说,不可执以为实。对此若能了知,即不被佛法所惑。若不明此,即被佛法障碍。古人云:佛病最难医。
什么是佛病?把经典里讲的一切都当真,不知道那是对治不同根基之人的方便说,不是究竟。比如我们学《楞严经》,不了解这一点的人,就会把楞严经里所讲的种种境界、三昧、阶级都当成定法,当成真实的。不知道那都是对不同人的不同引导。
所以每一部佛经都是对机而言,各各不同。比如净土宗的经典讲有佛,有西方,有往生。金刚经里讲无佛,无来去,无生灭。
这就是对应的根机不一样,所以讲说就不一样。都不能执着。
《华严经》讲发菩提心。《维摩诘经》、《思益梵天所问经》、《佛说法句经》讲发心是妄想。无数经典讲贪欲障道,《诸法无行经》里讲贪欲即是道,勿坏于贪欲。知是为世尊,知是为法将。其他经典讲离淫怒痴为解脱,《维摩诘经》讲淫怒痴即是解脱性。
到了禅宗和祖师禅,说个佛字都要漱口三天,谤佛才是赞佛。
有时举拂,有时竖指,有时哭,有时笑,正行逆行天莫测,嬉笑怒骂无非佛法。
第一不得于一机一教边守文作解。
学习禅宗,首先不能于某个境界,某部佛经,某断文字上作知解。知解是宗门最大的忌讳。古人云:入此门来,莫存知解。一机,是指境界,场景,祖师施设的手段,比如竖拂,举拳,作揖等。经常有人对祖师的手段作种种揣测和知解,都不是祖师的本意。一教,是指一部经。守文作解,是指依文解义,错解佛意。
何以如此?实无有定法如来可说。
为什么不能于一机、一教边守文作解。因为实相中没有定法可得,没有少法可得。若有所解,即成定法。比如《涅槃经》讲佛性是常,学人把这个常当成了定法。去问六祖佛性是常,此意如何?六祖说:佛性是无常。六祖说佛性是无常,把法说活了,是为了破除对佛性是常的定解。
比如我们现在经常讲接受因缘,接受一切。有人对此就做了定解,认为什么都接受才是接受,不知道拒绝,不接受,也是接受。火烧到身体了,走开,才是接受因缘,接受什么因缘?接受身体的因缘,而不是火的因缘。不是站在那里被火烧才是接受。所以佛法学不明白,执着一端,错解佛法,或者于法作定解,就会越学越呆,越学越傻,越学束缚越多,越不自在。
有一次黄檗禅师在佛殿礼佛,当时大中帝在这个寺院里出家,作沙弥,就用《维摩诘经》中里的一句话质问黄檗禅师,他说:经典里说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您在这礼佛干什么?有人认为这句话就是看了佛就跑,看到经书就撕,看到僧人就骂秃驴。这是把法学偏了。黄檗禅师说: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僧求,我常礼如是事。沙弥说:既然如此,用礼干什么?黄檗便打沙弥。黄檗为什么打沙弥?因为沙弥看不到自己的执心,在诤论是非对错,这样讲就没完没了。
祖师礼佛,与凡夫迷信礼佛是不一样的。祖师礼佛,没有能礼所礼,也不为求什么,正所谓,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僧求。只是日常施为,随顺世间,做事表法而已。修行得道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饿了吃饭,冷了穿衣,众生说有,我亦说有。在寺院生活,上香礼拜,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是沙弥自己生心动念,在那里挑祖师的过失,祖师给了恰当的回复,还不依不饶,最后只能棒喝。祖师没功夫与你论对错,论是非,所以只能用打。
所以古人悟道后,师徒之间,弟子还是弟子,师父还是师父。弟子在师父面前,要执弟子礼,端茶倒水,东西走使。不能说悟道了,就不讲世间法,跟师父没大没小,不讲威仪礼节了。不是,而是一切照旧,这才是佛法。
我此宗门,不论此事,但知息心即休,更不用思前虑后。
我此宗门,不论此事。此事就是研究义理文字,知解佛法。只要知道休息身心,不再求什么,便是修行,不用思前虑后,想来想去。一念心有所住,便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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