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相见欢丨想念那再也回不去的家园

梦里相见欢丨想念那再也回不去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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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之夜,一切多么圆满:200多平方米的跃层房子,琐碎的幸福,公公婆婆,还很健壮,住楼下,闲不住,总想干点啥;老妈住楼上,扶着楼梯扶手,吃力地一遍遍下楼,让我提心吊胆,还不听劝,总想帮我干点家务,趁我不注意,又在宽敞明亮的卫生间洗衣服;我正埋怨老妈,上高中的娃,跑过来帮我一起拧干外婆洗的衣物。先生也没闲着,维修好楼上卫生间水暖,又去修楼道里的电表,这个水电行业专家,搞了几十年水电,电表却总也修不好!

场景转换。隔壁住进来一对二十多岁的小情侣,吵吵闹闹,但与我们很是投缘。一位相识不久的30多岁可爱女友约我逛公园透透风。和风温煦,在南京路边散步,听她讲网上认识的一位外地执教的男友(进入电视剧《一生一世》时宜与周生辰环节),正说笑,她接电话,神色温软。我走开几步等,好像他们在说男友正打扫新买的婚房。待女友结束电话后,我道喜,女友甜蜜告诉我,男友竟是我豆蔻年华十二三时牵念过的人。我心中各种滋味、各种疑问,那人不是有个幸福家庭吗?又因与这青梅竹马早已疏离,不能去问,只能假装,从不认识。但心绪已改,没了游兴。恰先生开车来接我,遂搭车而去。

场景转到家中,我忙忙碌碌做好饭给三位老人端到屋里。便去一处凉亭,与孩子南开中学时几个同学家长聊聊,有说高一年级的学长复旦大学毕业留学某国后回国了,有说某学长在准备考公务员……扑面而来的信息,让我心生焦虑:我娃该怎么办呢?博士毕业几年了,在外企金融公司,国际形势动荡,那公司业绩也让人的情绪宛如过山车,要不要转到体制内?劝不动孩子,那还是在南开中学附近先给孩子买一个房子吧,免得房价又涨……

然后醒了。

这一夜的好梦啊,是映照心底的镜子:老妈远在南京弟弟家,长期不能陪伴,总是牵念和愧疚;公婆都已去了另一个世界,也只有梦里见了;青少年时的旧友,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远了;幸好还有些女伴可以互相安慰鼓励;孩子的未来职业之路怎么走,北京房子不断涨价了该买了……这梦,何尝不是一册岁月静好的人间烟火画卷。

                          念念不忘有回响

  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6月27日,一夜好梦。与三两师兄弟去探望恩师张立柱老师。恩师还是从前世外高人模样,高大,硬朗,呵呵笑着,叫我们名字前必加一个小字,好像如今书法作品终被更多人识,竟于城市中购得典雅清幽的小院,独居其中。一幅幅红色剪纸和颜体书法挂于室内,院中方桌上有未干的颜体书法,说是偶尔教教邻家小童为乐。

镜头忽转,黄昏时,我们一行人好不容易等来敞篷卡车,准备回市区,一个气喘吁吁的纤瘦少年赶来,恳请搭乘,竟是两届男单花滑奥运冠军羽生结弦!听不懂他的日语,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后悔没能自学几句日常对话。我连猜加蒙,大概懂了他的意思。看他不过是邻家少年模样,全不似赛场上时那冰上王者——是从什么时候起,内心被这少年深深震撼,从此,在生命贫瘠的荒原上,这少年,便成了照亮我暗夜里跋涉时的,那束光。很想对这个少年说声谢谢,但又颇为踌躇,怕会打扰到他,有失风范。

是不是真有异度空间?这梦于人生,也是一种抚慰和补偿。

梦里故乡远

今夜梦到去靖远城郊开会,黄昏时抵达,忙扫辆自行车,沿着黄河岸边一路打听去靖远县城,离开30多年,其间只匆匆回来过一两次,也是浮光掠影,这里于我,亲切而陌生。好不容易找到老同学振邦兄长家,已是晚上八九点钟,敲开门,穿白背心的兄长和红衣的小嫂子忙把我迎进屋。想去靖远一中看顾志鸿老师,可是天太晚了。想去二七九看看曾经的家,但这因大三线而建的核工业部大厂,早已经消失了,连同家属区。想留下聊聊,偏转天一早要开会。各种纠结中,我醒了,最后一个镜头,是兄长到厨房想给我做饭。

不久前午休时还梦到,在靖远境内的黄河东岸,忙完手头工作时已是黄昏。一想,坏了,我还得赶车回兰州的宾馆呢,遂转身沿着大桥上由东向西飞奔。一口气跑到岸边,见几户农家,忙上前打听,回兰州从哪里乘车。老乡们茫然看我,听不懂我着南方口音说的什么。

我心急如焚,眼看就要赶不上回兰州的末班车了,在这陌生的乡野,我分不清身在何处,也不知回去的道路。

生生从梦中急醒。正看靖远一中同学微信群里,老同学们正在骄傲地说起:那年,靖远县群众共同出力,在黄河上建起首座吊桥。

     梦里红薯分外甜

 这是什么节奏?临睡前刚发完一条朋友圈,我就幸福“穿越了”:悄悄来到一间窗户大开的宿舍前,把头探进去,调皮地笑着对都穿着深灰色中山装正吃饭的祖父和父亲说,我来看你们了,惊喜吧?

  其实那还用说,他们健康的脸上,都是宠溺的笑容。

  这宿舍有点窄,有点昏暗。我在窗外,伸手想调亮低矮坡屋顶的节能灯泡,发现果然坏了,就想一会儿得去买个新的来,不然他们看书,太费眼睛。祖父和父亲却都说没事,忙关心地问我怎么来了?我心说,想你们了呗!却不惯直接说出来。

  然后镜头切换,我便站在娘家明亮的客厅里。餐桌上一大盘煮红薯和一碗绿豆粥甚是诱人。母亲看上去还是中年时的光景,短发乌黑,疼爱地对我说:“知道你今天下班后过来,特意给你煮的。”坐在身旁的妹妹把毛茸茸的头靠在我肩上,还是那样娇憨。

   很面很甜的红薯,蘸着白糖吃,多像甘甜的爱温柔了朴素的日子,舌尖上瞬间涌起熟悉的幸福感。小时候,吃零食是件很奢侈的事情,母亲就常煮红薯,让我们蘸白糖吃;重要的日子,母亲还会从小坛子里抓一小把绿豆,熬上一锅绿豆粥。一家人围坐桌前吃红薯蘸白糖、喝绿豆小米粥,再记忆里就是幸福最初的模样。

白糖是父亲单位发给他的保健品,单月会发两袋白糖,双月会发两袋奶粉——父亲在核工业部一家保密厂工作,人称“邵师傅”,是位部级劳模。父亲说他不爱吃甜食,因此每个月的保健品,都吸收进了我们姐弟正发育的身体里。记忆里,中年后父亲一直多病,几次大手术,为让自己强健起来,父亲每天下了夜班,都会沿着铁路疾走几公里路。

幸福地吃着蘸满白糖的红薯,蓦然想,父亲吃饭是什么样子呢?翻遍记忆全却没印象。眼前闪过父亲消瘦的脸,还有那眼镜腿上缠着的胶布。那时父亲上夜班,偶尔和我们一起吃饭,也总是要我们先吃完。一种后知后觉的疼,突然让我落下泪来。

母亲疑惑地看着我,而我那七岁八岁狗都嫌的振儿,却正和小弟弟在姥姥家撒欢。母亲站起身说,家里有你们多热闹啊,边说边牵着两个外孙去院子里玩……

  这寻常人家的寻常时光啊!醒来,脸上却有湿漉漉的泪。窗外月光如水。

   我们姐弟四个,工作后分散在不同城市,家里只留下父亲和母亲。结婚多年,我竟然只回过娘家一次,那还是我工作不久。父亲所在的工厂转民用后,几经转手,还是破产了,生活区也卖给了房地产开发商。我生活多年的家,那个热腾腾的家,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父母亲退休后被安置到附近的城市,那个新家,61岁病逝的父亲没能看到,62岁中风病倒的母亲也只住过半个月。而祖父,更没有看到这一天。

  随着年龄不断增长,生命像缺了一角,又缺了一角:祖父最后一次目送我离开,是22年前,正月初六早上,寒风里,他就坐在我回津必经的桥头那冰凉的台阶上,佯装看书。和父亲说此生最后一句话,则是15年前,那天电话里我说,爸,我明天就到重庆了,我给你做新学会的皮蛋粥。而母亲自10年前遭遇那场凶险的脑溢血,从此再也不能亲手为我们做爱吃的饭菜,多赖妹妹、小弟照顾和大弟的医术,母亲恢复得还不错,但走出屋子已是奢侈,只能年复一年,透过窗户看外面的世界,盼着我们归来。

  在这个午夜梦醒的夏夜,皎洁月色下,我是多么想念那盘蘸着白糖的红薯,多么想念那再也回不去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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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林木姐姐

    播讲得感情很到位,谢谢主播

  • 是一颗陶子呀

    每天都在坐等更新

  • 吱小喵鑫僮

    很入心

  • 林七安ID

  • 吉恩十七

    加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