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的独居老人:不想麻烦儿女,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每天出门聊天

留守的独居老人:不想麻烦儿女,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每天出门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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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城市化进程、生育率改变等因素影响,独居老人的占比趋势上升。

据《2023年民政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截至2023年底,全国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将近2.97亿,占总人口的21.1%。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单身老人为3729万户,占“有老年人家庭户”的21.38%,较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增长了约6.5%。

重阳节将至,九派新闻采访了3位独居老人。这些老人中,有人害怕生病,不想给孩子增加负担,唯一的希望是活得轻松,走得安详;有人享受独居生活,在世界各地旅行;有人在老伴走后,才发现自己连一顿饭都做不好,有时做出来一个人对着狗吃,突然就觉得泄气……

【1】“担心帮不上孩子,一起住反而不自在”

66岁,方奶奶,湖北通山

因为一个人过日子,我平时比较重视的只有春节,孩子们都会来陪我,其他节日孩子们都不在,就没什么仪式感。

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一年回来一次,偶尔会在节日发个小红包,我就去买点好吃的,或者买件衣服。

平常我也会跟孩子们视频聊天,但是他们都很忙,我不想打扰他们,一个月也就一两次。我们聊孙辈比较多,再就是家庭境况,最近主要聊孩子教育,现在聊得最多的就是我大孙女,她明年高考,我经常跟儿子聊她的学习情况。

独居的生活比较单调,我早上六点多起床,出去走走,买点菜,回来无聊时玩玩手机,把家里收拾收拾,吃了晚饭就下楼找邻居聊天,七点半左右回家。我的社交范围局限于周边小区,因为患有脑梗,我经常感到头晕,不能走太远,附近邻居都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大家比较熟,一起聊天散步。

年龄上来后,我得了很多慢性病。十几年前得过宫颈癌,动了手术,这两年应该没有复发的可能。其他慢性病让我难受,现在走路总感觉轻飘飘的。之前我还会在旁边的缝衣店打点小工,最近身体吃不消,没干了,靠低保维持生活。

去年大儿子要我去南京帮忙带孩子,我担心身体扛不住,害怕非但帮不上孩子还要拖累他们,今年4月我就回家了。前几天国庆,女儿说要搬回来住,遗憾的是我跟她没有太多共同语言,一起住反而不太自在,加上我早已习惯独居,就没跟女儿一起。

在家没事时,我喜欢做鞋子,年轻时就是靠着缝纫机养活了三个孩子。我的婚姻是父母一手安排的,生活并不如意,27岁就离了婚。为抚养3个孩子,我夜以继日地做衣服挣钱,也是在那时候落下了腰椎病、颈椎病,现在还要经常去做理疗。

方奶奶做的鞋子。 图/受访者提供

我现在最害怕生病,所以只能尽量把自己管好,不给孩子增加负担,唯一的希望是可以活得轻松,走得安详。

【2】“跟小很多的朋友唱歌旅游,很多人找我聊天”

87岁 凌奶奶 湖北武汉

别人和我讲话,说我蛮大的劲儿,底气足,其实年纪那么大了,总会有问题。我心脏不好,今年4月在医院装了支架,8月,我在神农架避暑,突然感觉不好,赶忙回来,又住院上十天。我住在小儿子专门买的房里,以前和先生一起,四年前他因病去世,我就自己住了。

两个50多岁的儿子,一个在北京发展,总视频聊天,他很忙,回家时间比较少。另一个在武汉一所工程学院里教书,住得不远,基本上每天都要来待半个多小时,把家里收拾一下。

我愿意独立生活,我有我的事,活动圈子跟孩子们不一样。我起得很早,赶7点的理疗,8点和朋友们聚一下,谈谈今天怎么样,到9点多,有的买菜,有的搞家庭的事,我反正一个人,就随便。下午,我们到一个老师家里读书、打牌。

1990年,我从武钢退休。那以后,我当了一段时间居委会主任,接触了很多人,他们的子女都蛮喜欢我,退休了愿意和我一起玩,都是六七十来岁,比我小很多。我上老年大学时也认识了一些朋友,大家一起唱歌旅游。

现在,国内除了西藏和新疆,其他地方我都去过了,我也出国去过好多国家。因为家乡在重庆,我差不多每年清明节都回去一趟。

凌奶奶到神农架避暑。 图/受访者社交账号

两年前,我开始在社交平台上写东西,到现在已经写了几百篇。有一次发出去,十几万人浏览,我都吓到了。很多年轻人来找我,三十多岁的,五六十岁的,有的还是一二十岁的小孩,他们谈家庭、子女、个人等各种内容。一个20多岁的孩子,工作压力大,说自己以后不婚不育,我说,找不到合适的可以不找,婚姻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怎么过都可以。

那么多人找我聊天,好像我是医百病的,其实我啥也不是。反正每个人我都回复,我觉得能够帮助人是很快乐的事情。我的孩子很孝顺,我不用操心以后的事,就这么过到不能动了,然后让子女安排。

【3】“只要愿意来跟我坐一坐的,来者不拒”

79岁 郝爷爷 河南安阳

我是农民,年轻时也办过罐头厂,干过建筑工,学过中医、木匠,开过诊所,也能打一手精致的木头家具。虽然快八十了,我还能在村里人盖房子时去帮忙,村里人有什么活也会主动喊我,包饭还发工资,我能挣点零花钱。

年轻时我没攒下积蓄,目前主要靠孩子们赡养。我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们常年在外地,只有过年时回来。女儿离得近,来得也最多,但这两年外孙们开始上小学,她忙着看顾孩子,来得少了很多。

两年前,老伴离世后,我的听力严重退化,需要别人扯着嗓子讲话才能听到,但好在我行动灵活,生活能够自理,没有太麻烦儿女们的地方。

最近村里有不少人回来办酒席,主人家支起大锅饭招呼邻居亲戚去吃,我喜欢这样的场合,虽然耳聋听不清,但比我一个人在家里坐着好很多。老伴去世前,我没觉得家里冷清,她突然一走,我才发现自己连一顿饭都做不好,难吃不说,有时做出来一个人对着狗吃,突然就觉得泄气,没意思透了。

最近两年,村里的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大部分年轻人都搬到了城里,比较年轻的老人就跟去城里看孩子。老一点的,就留在村里自己过,我周边邻居的大门上都贴上了象征丧葬的白对联,能跟我说上话的老人越来越少。

郝爷爷邻居的大门。图/受访者提供

二儿子过年回来时,给我留了两箱好酒,我爱抽烟,不爱喝酒,把这两箱酒全部用来招待村里那些爱喝酒的人,他们经常边喝酒边聊天,能红火一个晚上,不过年后这些人都出去挣钱,家里又冷清了起来。

现在也偶尔有人来找我聊天,我给这些人准备了好茶,还专门去买了茶具。无论年纪大小、能不能找到共同话题,只要愿意来跟我坐一坐的,我来者不拒。

最近,我白天带着狗去田地里料理庄稼,晚上招呼人来家里喝茶,很少自己一个人待着。我还买了一辆电动三轮,每天拉着其他老人到周边县城田地看风景,虽然大部分都是农田,但比我自己待在家里强。

【爆料】请联系记者微信:linghaojiz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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