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观漫读|只是喜欢:吃面

正观漫读|只是喜欢: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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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最烦吃面条。

放学回家一闻味儿脸就往下沉,又是面条!拿着筷子扒拉来扒拉去、戳来戳去,就是不吃啊。

谁知某年某月某天,乾坤大挪移,反转了。人总是会变的。

从吃面开始。

北方人说吃面,就是捞面条。甭管什么菜,一律切丁,甭管什么肉,一律切丁,下锅炒,加水炖,五花八门整出一盆来。

手擀的面既要软和,又要筋道,拿捏到这个分寸的,都是高手。

白生生的面煮熟,可过水,亦可不过水,全看个人喜好。

菜要多,碗要大,抓上一把黄瓜丝,浇上两勺蒜汁儿,再夹几片荆芥,搅和匀了——埋头大干一场!

人间最美的事,就是搅和。

能搅和到一块儿,就成了,搅和不到一块儿,就坏了。

吃完面就着菜汁儿,添勺面汤溜溜缝,完美一餐,午觉去也。

秋分一过,捞面条的神仙伴侣来了。

发黄的老南瓜,小火慢慢炒成糊,趁热和面条拌匀——这裹满的浓郁,是又一个冬季来临前,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充满抚慰、渐成仪式的人间至味。

可惜,今年事赶事,整个秋天都在南方奔忙,每天坐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餐厅里黯然神伤。

那些网络上的活色生香,等你来到面前,多是意兴阑珊。

直到,无意间走进了潘大大长鱼面馆。

这碗干拌面啊!一口入魂!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什么菜也没有,就是面,也不知加了何等神仙调料,硬是伴着这素朴的面条冲上云霄!

再来一碗长鱼原汤,又是惊艳的如在云端漫步,软、滑、糯,人间真有这等美味啊!

食毕出门,回头看这间街头小店,门口幽幽淌过的小河,河上古老的石桥,桥上卖菱角的姑娘,暗自惊觉——

这就是扬州啊!

“十年一觉扬州梦”,似乎懂了。

懂了,就不必流连。于是一路辗转,夜泊乌镇。

气温骤降,热心的出租车师傅载着我驶入烟火小巷。

巷子里飘满煤炉的味道,渐渐看见一口沸腾的油锅,架在通红的火炉上——

师傅说:到了。

油锅里翻滚着吱吱作响的排骨,这是乌镇早晨的神物——排骨面。

排骨炸透,酥脆焦香,浸入汤碗,添上纤细却劲道的碱面,硬核的香,元气注入般满足。

这份硬气,让我想起故乡的卤面,特别是母亲用挂面做的卤面。

细细的干香,里面藏着炒焦的五花肉丝,还有黄豆芽——又一个少年讨厌、中年反转的食物。

我一直不敢面对这样一盆卤面,因为,总是要吃多啊!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到了无面不欢的年纪,我仍然不太感兴趣大名鼎鼎的烩面。

郑州的街头烩面馆林立,南派北派老号新馆各怀绝技,很多人到饭点儿不吃碗烩面坐立难安,可我,为什么不来电呢?

直到,哪个天才竟然发明了——把烩面扔到火锅里?

于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对于郑州人来说,火锅的结束就是烩面啊。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一披儿烩面收尾,那还叫火锅吗?

天才的吃法还有,唐老鸭躺在沙发上,把面条织成袜子,举在头顶,用嘴嘬住一根,吸溜不断,一根到底。

似乎日本和韩国人吃面也是一根到底。只要挑上来一筷子,就绝不会再放回去。嘴里吸不动了,还要用筷子帮着往上传送。

中国人不这样,一口吃不下,就断开,适可而止,徐徐再来。

扯远了,相比烩面,我还是更喜欢拉面。

榆林北路有一家双榆牛肉面,身困乏力的时候,我去吃;工作不顺的时候,我去吃;心情大好的时候,我去吃;生活无解的时候,我去吃。

这碗面,治我的病。

有时候,我会想起爷爷做的炝锅面。

深秋寒凉的夜,爷爷烧起地锅,煮上一锅面条。

面熟时,他把油倒进一柄长勺,在柴火上烧热,迅速插入一锅沸腾,随即盖上锅盖——“啪”的一声巨响。

这叫炝锅面。

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用想。

那时候,人也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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