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优酷热播的《雪迷宫》以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讲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东北,禁毒警察开展禁毒工作的日常,展现了无名英雄有血有肉的鲜活形象。该剧编剧张鸢盎、麦利雅斯此前曾经创作过《冰雨火》等缉毒题材作品。在《雪迷宫》中,除了展现禁毒警察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也用了大量篇幅去描绘禁毒警察的日常生活。日前,张鸢盎、麦利雅斯接受媒体采访表示,希望观众看到一些生动鲜活、落地一点的公安英雄,他们也是普通人,这些人有朋友、家人、爱人,也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去操心,“他们的生活也充满了喜怒哀乐,和我们没有什么不一样。但当他们穿上警服走进禁毒战场的时候,却能以血肉之躯去对抗凶恶的罪犯,守护普通老百姓千千万万人的生活。这是他们身上最动人、最闪耀的地方。”
刑警也需要用自己幽默的方式平衡情绪
新京报:近些年来禁毒题材的影视作品很多,但其中大多是展现近当代,《雪迷宫》为何选择集中展现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禁毒故事?
张鸢盎:在整个九十年代,冰毒的犯罪集团是日益猖獗的。剧中选定的1997—1998年的时间段也比较特殊,1998年8月公安部刚刚成立禁毒局。1999年9月在中国刑事警察学院设置了禁毒学的专业方向,这时候才招收了国内第一批禁毒专业的本科生。剧中故事1997年在禁毒局成立的前夕,很多地方的警察是非常缺乏禁毒相关的专业知识。对于毒品案件的侦破是摸着石头过河,对他们来说特别难。刚开始,禁毒理论的薄弱和禁毒形势的严峻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反差,这是我们调查过程中发现禁毒工作最大的难题之一,所以我们特别想把故事聚焦在特殊的时间段,去集中写一写这些困难,以及禁毒英雄们英勇无畏的精神。还有就是,九十年代刑侦手段比较原始,没有办法通过像监控摄像、手机定位等现代科技去辅助破案,就更需要一线刑警最大程度动用脑力和体力对抗犯罪分子,所以也会呈现出比较直接的戏剧冲突。
新京报:剧中将故事背景设定在东北的虚构城市哈岚市,其中又设置了一个来自南方的毒品专家,这样的地域搭配是出于什么考虑?
张鸢盎:近几年来禁毒题材影视剧基本都集中在金三角地区,或者滇缅边境这些地方,观众是比较少能看到在北方禁毒前线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我自己是一个东北人,我们编剧团队3个都是北方人,有2个是东北人,所以对家乡这一片土地是更感兴趣,也更有创作热情的,这是选择东北的原因之一。在重案组设置里加入一个来自花州的毒品专家,不只是为了制造南北差异的戏剧性,也是为了让本身剧情合理化。对于1997年哈岚的警察来说,一个在九十年代初期就和冰毒打过交道,带着非常先进经验的广东专家是必不可少的。
新京报:在你看来,剧中的“东北元素”主要展现出来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质和风格?
张鸢盎:我看网上有一个说法,叫“东北不养i人”。其实本身没有那么夸张,但东北人确实有独特幽默感。因为东三省纬度高,冬天特别长,基本上大家是没法出门的,所以只能窝在家里唠嗑,在炕头上说脱口秀。再加上东北方言喜欢用一些拟声词和万能动词,很普通的一句话说出来也自带喜感。我们在东北地区去采风交流时,刑警们在讲述当年那些大案、要案破获的过程中,会不自觉流露出这种幽默感,可以把刑警工作讲得生动有趣。他们当年经历的那些故事是惊心动魄的,但现在谈起来都是谈笑风生的。我们当时也明显感觉到,即使再勇猛的警察,他也不是铜墙铁壁,跟我们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尤其是在禁毒前线特别凶险的战场上,他们随时可能出现流血牺牲,他们也需要用自己幽默的方式平衡情绪。
新京报:与其他地方相比,那个年代东北的刑警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张鸢盎:我们在写故事时有一个想象,会觉得东北警察特别硬汉、硬核,很凶悍。但真正去采访的时候发现很多老刑警,尤其是经历过九十年代一线工作的刑警,他们反而很和善,有他们自己的气场,同时也很有幽默感。他们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能够用乐观、积极阳光的态度消解一些苦痛,这也是我们在整个创作时比较着重去渲染的一种氛围。
新京报:除了展现禁毒过程,剧中加入了很多刑警们生活化的日常,看上去工作和生活基本是融在一起的?
张鸢盎:因为禁毒警本身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行业,不像大多数人上班打卡、下班回家。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毒情、有案件发生,他们随传随到,所以他们的工作和生活很紧密地卷在一起。这也是我们在故事里加入很多日常生活的原因。
有一本书叫《禁毒学导论》,我们快翻烂了
新京报:在采风过程中,有什么事情留下了深刻印象?
麦利雅斯:我们采访了几个老刑警。其中有一个当年的刑事警察,负责大案、要案、凶杀案,但他看见卖毒品或者贩毒的小罪,也去抓。还有一个警察,他当年是扫黄的,他说遇到了也会抓。当时他们是不分的,贩毒也是刑事犯罪,他们全一锅抓,没有专门的禁毒警察,刑警或者民警,只要看到犯罪行为就去抓。我们也写过现代的禁毒剧,比如《冰雨火》,都是有专门禁毒的单位,但当年没有。作为编剧来说,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点,所以我们就深入了解了一下在禁毒局没有成立之前,当年遇到毒贩是一个什么情况。
新京报:剧中有比较紧张的禁毒工作,也有喜感比较强的日常生活,如何形成统一的风格?
张鸢盎:观众对悬疑剧和刑侦剧的节奏要求比较高,希望剧情不要磨磨叽叽,能快速地强情节推进。但与此同时,也能感受到很多观众的日常工作、生活压力很大,剧情如果过于有压迫感,没有喘息的时间也会看得特别累,一个悬念没有接上,他可能就弃了。这两种需求怎么融合我们思考得比较多。我们加入了很多生活戏,跟破案、悬疑强情节节奏做一个对冲,让很多比较紧密的剧情堆积在一起的时候,观众能在中间有一个喘息的时间。同时也加入很多喜剧元素,大家再看强情节,去看快速推进的时候,也会觉得更松弛,更轻松一些。
新京报:剧中展现了当时对比指纹、恢复指纹等刑侦手段。也包括一些化学知识、毒品知识的介绍,在创作时做了哪些案头工作?
麦利雅斯:主要还是采风,去专业的禁毒单位咨询刑侦人员、禁毒警察,包括当年他们对禁毒方面知识是怎么获取,怎么学习。我们也会买一些专门的书籍去看,比如说有一本书叫《禁毒学导论》,我们已经快翻烂了,这个也是警察同志推荐的。
张鸢盎:因为先有了人物基本关系和故事框架,我们在采风之前从各种专业书籍,包括大量相关案件的新闻里去找素材、找灵感,选取一些有原型的真实案件。我们带着这些框架再去采风,去和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一线禁毒警察聊,这些案件我们理解得对不对,这些细节有没有出入。这个过程中他们又讲述了很多在东北发生过的,他们经历过的,和禁毒相关的案件,我们再添加到更多剧情里的细节中。我们也了解到很多真正的毒贩,尤其是所谓大毒枭,他们不是我们刻板印象里的大佬风范,一出场就走路带风,他们很多时候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走在路上是可以非常完美融入到所有普通老百姓里的,对于禁毒工作者来说是很难辨别的。
张雪瑶是一个比较独特的女性角色
新京报:虽然是九十年代的故事,但让当下的观众能够共情的部分有什么?
张鸢盎:比如张雪瑶这个角色,她是一个比较独特的女性角色,我们设定她曾经是被英雄救美过的。但她没有因为被“英雄救美”而爱上“英雄”,反而说我要当这个英雄。我觉得比较符合当下女性观众独立自主的表达。其实在九十年代,女刑警出外勤相对少一些,除了坐办公室,更多是化装侦查这一类的工作。张雪瑶作为一个武力值很高的角色在专案组里出现,她有一个绰号叫“疯狗”,这个角色很渴望用自己的能力去惩罚、惩治犯罪分子。再比如郑北这个人物,他就是有血有肉、有勇有谋,但特别没“溜”的一个人,我们把郑北设定在一个相对圆满的家庭中出生。包括他的父母是普通的下岗职工,重新创业开小饭馆,开鸡架店,他妹妹也活泼可爱。他的生活中有真实的、普罗大众能感受到的生活烦恼,而不是苦大仇深的感觉。
新京报:在一些刑侦悬疑剧中,反派的张力和受欢迎程度可能会压倒正面角色。创作中,应该如何保持正反角色之间的平衡?
张鸢盎:一旦这个故事中存在对抗,有所谓的正派、反派,这个难题就存在。我们希望反派聪明厉害,因为如果反派很弱,会显得正派也很弱;但反派如果特别聪明厉害,又会担心他是不是压过正派,这是自古以来一直存在的创作难题。作为编剧能做到的是去控制讲述的视角,本身《雪迷宫》不是单线叙事,有刑警、专案组这边破案的过程,同时也有毒贩、反派,他们一些作案的计划变动,两边都有描写。但我们更希望观众代入到专案组,以郑北为代表的团队视角去拨开整个故事的迷雾。我们如果想做出悬疑点,那就要控制反派行动的篇幅。如果我们直白地写反派是怎么犯罪、怎么销赃、怎么销毁证据、怎么交易,对观众来说也不存在悬念了,因为所有的真相都看到了。让观众尽可能感受到一些悬疑,去享受破案的过程,视角肯定不会特别多放在反派如何作案这方面。
新京报:在剧情展开以及人物搭建上,创作中会有一些什么新的思考吗?
张鸢盎:不管好人坏人也好,可能都经历过一些伤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因此而去选择犯罪。犯罪更多的是个人选择,而不能把原生家庭或者童年创伤当成自己的借口,我们希望这方面能有探讨引发观众的思考。包括我们的主角,警察或者一些好人的角色,他在整个剧情发展过程中也在不断思考正义和邪恶的对立关系,也在思考一些执法的方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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