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在绵阳精讲杜甫陆游“蜀道诗” ：说不完的越王楼和东津渡

夏尽炎气微，火息凉风生。今日是白露节气。虽然蜀中依然炎热，但在这自带凉感的节气中，精读一首首古诗，亲近古代的山岳与河流、高楼与渡口，无疑是一件美事。

9月7日下午3点，由川观新闻、封面新闻、上行文化主办的阿来系列讲座“唐宋诗中的巴蜀与成都”之“陆游蜀中诗讲”，在绵阳仙海开启了第五场。在讲座开始之前，“仙海阿来书屋”揭牌亮相，并被授予“绵阳图书馆仙海分馆”。该书屋集书吧、咖啡、茶点、文创产品等元素为一体，是融合传媒与阅读，实现线上线下一体化运营的数字文化消费综合体。

阿来在“仙海阿来书屋”揭牌现场

古蜀道是交通史，也是诗歌史

今年1月，阿来曾前往剑门关讲岑参的蜀道诗。绵阳古称绵州，是古蜀道的重要一站。这次来到绵阳，阿来的讲述，也再次将重点放在蜀道诗上，以“蜀道行：四方本是丈夫事”为主题。

关于蜀道，李白“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是很多人对蜀道的第一印象。但阿来提醒道，其实李白写这句话的时候，带有浪漫主义的夸张风格，并不能概括蜀道的全部。蜀道虽然崎岖难行，但是沿途风光奇崛，而文化人往往是喜欢奇峰异景的。比如岑参一路行走，一直是用欣赏的眼光、审美的眼光在看待沿路风光。在岑参看起来，蜀道并没有那么难。当我们去一一欣赏更多诗人在古蜀道的书写，就会发现，蜀道涉及的山水、人文，令人心醉。蜀道不仅仅是迎来送往的交通之路，更是光华灿烂的诗歌之路。蜀道是交通史，也是诗歌史。在这条诗歌之路上， “初唐四杰”走过，李白杜甫岑参李商隐，宋代的苏东坡陆游走过……这条路上，映射出唐诗的辉煌，也见证过诗人面对壮丽山川的豪情与知己离别的眼泪。

阿来在讲座中

“越王楼”的启示：

文化需要人主动去讲述，去传播

在绵州，不能不提位列中国古代“四大名楼”之一的越王楼，这座由唐太宗李世民第八子李贞任绵州刺史时所督建的名楼，不仅历史悠久，而且文脉馨香，是一种文化地标式的存在。

说到“四大名楼”，很多人会想到滕王阁。“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让岳阳楼天下闻名。在黄鹤楼，崔颢写下：“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让李白都自叹不如，“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相比之下，同样位列四大名楼之一的越王楼却名气较小。这是为什么？

或许有人认为，这与其他三座名楼的经典诗文对之作了很大的品宣和推广有关。但阿来提醒大家，书写越王楼的诗篇，也不乏丽词佳句，出自高手，比如杜甫、陆游、杨升庵都写过越王楼。

“我个人觉得，问题在于，关于越王楼的相关诗文，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也没有得到足够的叙述、表达、传播。其实，传播对于文化非常重要，如果没有传播，很多文化被埋没，其实也等于没有文化。”阿来还提到，文化传播不仅仅是哪一个机构的事情，而是需要大家共同参与，去叙述，去讲述，去传播，让更多人知晓。他自己这两三年面向大众做古典诗词讲座，包括这次来绵阳讲越王楼，讲蜀道诗，就是在为文化传播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阿来在讲座中

同一个渡口 不一样的心情

在古代绵州，有一个地方，杜甫去过，陆游也去过，两人都写过诗。那就是东津。东津，绵州城东边渡口。阿来在讲座中对照分析了陆游和杜甫的同题诗。分析中涉及诗中唐代绵州风物，比如当地人在江上打鱼，吃生鱼片，高超的厨艺，“饔子左右挥双刀，脍飞金盘白雪高”，以及唐代蜀中冬天的气候特点“蜀天常燠少雪霜，绿树青林不摇落”等。谈及此，阿来感慨说，不管是杜甫还是陆游，他们的诗都真实记录了当时的社会生活细节，“诗意与日常生活关系非常紧密。这对我们今天写诗，不能不说是一个启发。”

阿来还提醒大家注意，杜甫和陆游，面对同一个地方，同一个题材，同一个事情，表现出的心情、性格、诗风都有较大区别：陆游豪迈浪漫，杜甫沉郁顿挫。陆游在东津渡口，结交新友，心情畅快，心情舒畅，“乐莫乐于新相知，美人一笑回春姿。四方本是丈夫事，安用一生无别离。”杜甫在东津渡口看到别人打鱼的火热场面，体验吃生鱼片的快乐之后，笔锋一转，看到鱼就感慨生命的短暂，“君不见朝来割素鬐，咫尺波涛永相失。”

阿来在讲座中

以诗打开那些发生在古蜀道上的友谊

在绵州的古蜀道上，还发生过中国诗歌史上一段动人的友谊：杜甫与严武。严武是唐朝中期的名将，执掌蜀地，建功立业。作为杜甫难得的同代知音，严武曾多次给予杜甫切实的现实帮助：帮助杜甫修建草堂，还带着仆从和酒肉来看望杜甫，甚至举荐杜甫获得官职。作为一名大权在握的唐代蜀地高级官员，杜甫是一个逃难到蜀中的落魄诗人。严武懂得并尊重杜甫的精神世界，与杜甫写诗酬和往来，激发杜甫写出不少经典作品，流传于世。

严武于公元761年到成都，任总管剑南西川的节度使，同时还兼任剑南东川节度使。公元762年7月，严武被召回京，入为太子宾客，迁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实际是命他充陵桥道使，监修皇帝陵墓。严武回京之时，杜甫一路送严武，依依不舍一直送过绵州，差不多送到今天的广元境内，两个人才在一个驿站分手。杜甫的诗《奉济驿重送严公四韵》就记录了这桩令人感动的心灵事件，“远送从此别，青山空复情。几时杯重把，昨夜月同行。列郡讴歌惜，三朝出入荣。江村独归处，寂寞养残生。” 一个人一生能有几个知己，而且两人地位悬殊，杜甫对严武超越功利的友情，感念至深，在诗中表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