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年倾家荡产揭开尘封82年真相，《里斯本丸沉没》上映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当一个人成了谜”，10年前，电影《后会无期》在东极岛拍摄时，导演韩寒和电影制片人方励听到了关于里斯本丸的故事。这个久远的故事让他们感到唏嘘。韩寒将唏嘘写入片尾曲歌词，方励则将唏嘘化为心中探寻历史真相的执念。他花了八年时间，辗转中、英、美、加、日多国，最终找到380多位亲历者后代，将遗失在海底的碎片串联起来，拍成一部122分钟的电影《里斯本丸沉没》。

为这部电影，方励卖掉房子，资金链一度断掉，但从没想过放弃。9月6日，影片正式在全国上映。

上海路演现场 钟菡 摄

“我走到任何地方拜访幸存者和他们的后代，大家众口一词，没有中国渔民当年冒死救人，就没有他们的存在。之所以能坚持长时间沉下去把这个事做完，因为这些故事对我的触动太大了。我觉得好像自己不做，就会成为‘历史罪人’。”在9月5日的上海路演现场，导演方励回忆创作历程，仍然难掩激动，他想用创作呼吁更多人一起讲好中国故事：“这是在中国发生的事，如果我们不去讲述，我们先辈的义举和那些亡魂就会被遗忘。”

上海路演现场 钟菡 摄

1942年10月，1816名盟军战俘被关进日军武装运输船“里斯本丸”号船舱，从中国香港前往日本。由于日军违反《日内瓦公约》，未在船上悬挂任何运送战俘的旗帜或标志，里斯本丸号在海上平稳行驶三天后，在中国舟山东极岛海域被美军潜艇鱼雷击中。日军为防止战俘逃跑，企图把所有战俘埋葬在这片海域。就在危急关头，255名舟山渔民冒着枪林弹雨，一次次划船冲上去将落入水中的战俘救起……这段真实发生在82年前的历史，就是方励耗时8年完成的《里斯本丸沉没》要揭开的历史真相。

“其实这部电影与上海也有关联。”方励介绍，东极岛离上海只有100多公里，方言有相近之处。当年东极岛渔民救援出384人上岛，并在日军登岛搜查时藏下3名战俘，辗转一个月将他们护送往英国驻重庆领事馆，也得以向外界揭开日军的这场暴行。“其中一位幸存者曾在上海当了10年警察，会讲上海话，能与东极岛的渔民沟通。否则，他们很难找到那个藏身之处。”

电影剧照

电影剧照

电影剧照

方励既是电影人，也是地球物理勘探和海洋科技的专家，从东极岛居民口中得知沉船的故事后，他分别在2016年和2017年带领专业团队两次进行搜寻，终于在偏离历史坐标36公里的海底找到并证实了“里斯本丸”的沉没以及具体坐标。一开始，方励只打算拍一部小屏幕的资料片，预估的拍摄难度、成本都不高，在采访里斯本丸幸存者丹尼斯·莫利时，他发现对方和自己的女儿同一天生日，“我答应在他100岁生日时，把这部资料片当礼物送给他。”没想到随着采访逐渐深入展开，他逐渐被那些悲壮的人物命运和一个个家庭的悲欢离合触动，情不自禁想用大银幕的方式分享给观众，“这个故事已经湮没82年，就要被遗忘了。”

在方励拍摄资金链断裂时，韩寒向他伸出援手，他也是影片出品人之一。“我们都很想把这部影片一起做出来，因为它有很大的意义和艺术价值。虽然现在用手机查找资料很方便，但有关这段历史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影像资料的，如果我们再晚5年、10年才做，可能就难以实现了。电影中的三位亲历者在采访工作结束后相继离开了这个世界。”韩寒说。

在跟踪寻访亲历者的过程中，方励常常被打动落泪，他把这些剪入电影镜头里。不少遇难者的墓地是空的，墓碑上只写着一句话，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如何去世的。2018年，方励找到了当年在里斯本丸号上被日军击中去世的波特中尉的儿子，70多年来，他才从方励口中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父亲最后经历了什么。后来，方励自掏腰包邀请这些亲历者后人来到东极岛，开着船在里斯本丸号沉没的那片海域转了一圈，与他们长眠于此的父辈告别。“我能理解一个老人一生寻找亲人的痛，我的父亲也有这样的经历。希望观众能从电影里的悲欢离合中有所感悟，珍惜自己的亲人、家庭、所爱。”

《里斯本丸沉没》曾在第二十六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举行首映，放映时，现场观众沉浸在那段历史带来的震撼与伤感中，场内不时传出啜泣声。放映结束后灯光亮起，很多人还擦拭着眼泪。在上海路演放映现场，同样有不少观众被电影中大大小小的人物故事感动。“电影的定位不是传统纪录片，是纪实的剧情片。它不只是讲历史，我采用的叙事方式，就是按照当时我被触动的方式。我想用这种方式带领观众一起去寻找、去感受一个个军人和一个个家庭的故事。”

2015年，习近平主席访英期间以“里斯本丸”营救事件为例，强调中英两国人民在战火中结下的情谊永不褪色，成为两国关系的宝贵财富。2022年，习近平主席复信“里斯本丸”号船幸存者家属，鼓励其继续积极致力于中英友好，期待更多英国朋友为中英关系作出贡献。他指出，1942年中国浙江省舟山渔民英勇营救“里斯本丸”号船英军战俘的感人事迹，是中英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作为盟友并肩作战、共同抗击法西斯侵略的重要见证，也是两国人民结下深厚情谊的历史佳话。

“当年岛上不到100家人在战争中穷困的状态下，救援了几百个战俘。他们在岛上两天两夜，这些渔民就把家里的口粮、被子、衣服拿出来给了盟军战俘。后来他们离开时，又把一些衣服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还给渔民。”方励介绍，前不久，电影在东极岛上举行了露天首映，并邀请当地渔民到场观影。“我想让他们知道，当年他们的祖辈、父辈是救了怎样一群身处绝境的人，他们中的很多人后来子孙满堂。电影不光是要把这段历史讲给全世界听，也要让更多人知道我们东极渔民先辈当年的英勇付出，并为他们的善良勇敢而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