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三次搬家,狠下心租了一套不错的公寓,自己买了家具,还一口气买回了高压锅、炖汤锅、炒锅各种厨具,连盘子碗筷都砸下重金买了成套的。暗自发誓这次要好好地对待自己,把小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起来。
其实我是不会煮饭的,在这个异乡的城市,每天下班都只能在楼角的外食店打包一个叉烧饭回家,有时休假,就喊麦当劳的外卖,顶多煮个面条吃掉,肠胃在疯狂地呐喊,需要一些正常食物的慰藉。上班的时候,看见有些家就在本市的同事家里给带来的便当盒,小炒肉、炸排骨、煨鸡汤,心里不是不羡慕的。
等把新家收拾妥当了,就开始想要做点儿什么来吃。第一个想到的是妈妈常做的红烧肉,肉块泛着油光,肥而不腻,加上炖得软烂的土豆,正好杀一杀馋虫。于是下了班匆匆去了菜市场,买了土豆和猪肉回来,按照网上抄的菜谱一一炮制,足足花了两个钟头才把一盘子红烧肉端上了饭桌。结果明显是做失败了,猪肉硬,土豆却又过软,盐似乎也搁得不对,死咸死咸的。我气急败坏地吃了几口,还是只好整盘倒进了垃圾桶,然后下楼去买叉烧饭。
接下来又想吃平时妈妈烧过的红烧鱼。我一向喜欢吃鱼,老妈做的鱼最合我的口味,鱼先煎,加上剁椒、香菜、萝卜丝一起红烧,我经常看妈妈煮这鱼,心想这次总不会出错。可真的买了鱼回来下锅,热油下去,鱼皮立马翻起来,水又加得过多,最后出了锅的鱼已经骨肉分离,不像样子。但是吃一口,好歹味道还凑合,比上次的红烧肉强太多。没有舍得倒掉,配上米饭居然一点点地吃干净了。晚上躺在沙发上,拍着肚皮居然有种难以言表的满足。
于是就这么隔三岔五地开始做起饭来,手艺自然还是不敢恭维,经常不是咸了就是忘记放盐,做三次倒有两次是吃不得的,经常想起以前家里的味道,明明问过了老妈,可是做出来就是不尽如人意。这么折腾了一整月,做饭的热情被忙碌的工作和糟糕的成品一点点浇冷了,那些高压锅、炖汤锅、炒锅也被打入冷宫,叉烧饭重新回到了我的餐桌上,继续折磨我那可怜的胃。
一天招待客户,餐桌上的食物都不合胃口且还嫌油重,空腹喝了几杯酒,晚上回家胃就开始疼起来。第二天索性连班都不能上,吐了个昏天暗地。迷迷糊糊地躺在家里,满脑子只想喝一口老妈煮的白粥。鼻子一酸,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抓过手边的电话拨回家去。
“妈,想吃你煮的粥。”
“平时在家喊你吃饭你就只晓得推三推四,现在怎么又想吃了?”
“白粥煮得烂烂的,水多一点儿,米少一点儿,还有你自己做的香肠,上锅蒸了,切得薄薄的,拌上一点儿榨菜,再挖一点儿酸萝卜,最后烫一碟子生菜拿蚝油拌上。”
“你这个馋嘴的姑娘。”
说了几句,还是怏怏地挂了电话,说得着吃不到,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洗了澡吃了药,下楼去买一碗速食餐厅的皮蛋粥,虽然味精味太重米又熬得不够软,但好歹还是填饱了肚皮,打起精神应付第二天的生活。
隔了几天,忽然收到老家的包裹。鼓鼓囊囊一大包,也不知道是什么,掂了掂只觉得沉甸甸的。晚上到家里,拆开一看,竟是妈妈寄来的,全是吃的。她亲手做的香肠,一看就知道,红亮且胖,隔着保鲜袋就能闻到那股烟熏过的油香。又有一大袋咸鱼,已经切好了块,附着纸条,写着洗干净上锅蒸蒸就能吃。还有一瓶子剁椒,一瓶子泡萝卜,最后还有咸鸭蛋,已经煮好了,放在保鲜盒里,十几个,塞得满满的。
我打电话给妈妈,故作平淡地说:“东西收到了,那么多,吃都吃不完。”妈妈在电话那头也平淡地说:“慢慢吃,都可以拿来配粥,免得你馋。”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妈妈不在你身边,吃一点儿家里的东西,也就不想家了。”
我默默地挂了电话,进厨房去蒸了一小段香肠,热腾腾地切了片,香味把我的小屋子熏得到处都是。我吸了一口那醉人的香气,颤颤巍巍地伸出筷子吃了第一口。对,就是家里的香肠,放了冰糖、黄酒。大块的猪肉切成丁,灌进肠衣里,晒干了再用大桶熏一天,才有这极致的美味。
我的眼泪,到这一刻,终于痛痛快快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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