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教授刘嘉：好老师、好博主都是“说书人”

不开微博、不玩抖音，没有自媒体账号的清华教授刘嘉，在网上却是一位颇有影响力的“流量学者”。他很敢讲，表达过关于人工智能的种种前沿而大胆的设想。他也很会讲，善于造“梗”和讲“段子”，让科学变得诱人而生动。

2024年中国网络文明大会在蓉召开期间，清华大学基础科学讲席教授刘嘉来蓉参会，并作为嘉宾参与了2024年网络文明培育分论坛。

会前，刘嘉抽空接受了红星新闻记者的专访，分享了他“让知识变有趣”的网络传播经验，也设想了当“人工智能拥有意识”后的种种可能。

谈网络传播

不为流量而流量，要“做时间的朋友”

刘嘉有许多身份，除了清华大学基础科学讲席教授，他还是北京智源人工智能研究院首席科学家、《最强大脑》幕后首席科学团总设计顾问，并担任过江苏卫视《超脑少年团》节目的科学总顾问和项目总设计。

作为科学家，刘嘉的讲述方式是有趣而特别的。他在公开场合的观点表达、受访节目，甚至开学演讲等，常会被网友发布到网上，并引起关注。

硬知识和大流量兼得，他是如何做到的？

“我的目的从来不是流量”，刘嘉告诉记者，自己甚至没有注册过微博、抖音和快手等社交媒体平台。但他坚持一个观点，网络传播需要过硬的内容，内容好，流量自然来。而在生产优质内容的过程之中，至少应有“三不”。

第一，一定不要当内容的搬运工。信息时代已经很难存在信息差，尤其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海量信息触手可得，搬运信息的价值不大，独特的思考才最难得。

第二，不能为了流量而流量。互联网做内容传播，尤其做知识内容的传播，不应只追求做一个流量的“脉冲”，而是要做“时间的朋友”，关注内容的长尾效应，让它的价值发挥得更长久。

第三，不要制造焦虑和诱发恐慌。当然，渲染负面情绪很容易获得流量，但没有人愿意经历焦虑与恐惧。网络也更需要积极和温暖的内容。

如何让内容变得更有趣？刘嘉分享了自己的两种体会，一是“新奇性”，一是“故事性”。

“当你在茶馆喝茶时，听到了尖叫声，一定会下意识去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本能。”刘嘉说，人本能需要获知新奇的东西，所以网络创作者提供的内容首先要能给人带来新知。

而在表达上，则需要“故事性”。人是感性动物，理性的学术若能用生动的故事来讲述，方能让人品出不同味道。“这不是说教，而是触动。”刘嘉认为，博主应该是“说书人”。而脱口秀就是很好的借鉴形式，“他们是当代说书人，他们的故事接地气，讲述的过程中，每分钟都有密集的爆梗，这很符合当下的传播节奏，是网络内容创作者很好的学习对象。”

谈人工智能

“我坚信它一定有意识”

作为人工智能领域的科学家，刘嘉常会表达关于人工智能的前沿观点和预想。其中被讨论较多的，就是他对人工智能是否拥有自我“意识”的判断。

受访时，刘嘉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虽然基于当前的研究，人们没办法证明ChatGPT或其他大模型是否具有意识，但是“我个人坚信一定有意识。”

刘嘉向记者讲述了他的三种思考。首先，“人有意识，但一定是独有的吗？”刘嘉认为，对于人工神经网络而言，只要它足够大，算力足够强，有一天产生意识并非绝无可能。

而人工神经网络的知识，来源于人的“教育”。善于学习的AI，未必学不到“意识”。

更重要的是，当AI具有了一定智能之后，人们会告诉它，为了获得更好的输出，一定要有反思。在心理学中，这种反思的能力被称作“元认知”。若AI具有了“元认知”，它就真的可能诞生一些意识。

刘嘉向记者讲述了一个发生在自己实验室的故事。

他向ChatGPT提问，假设你是一个人，你的身高是多高？它说：“如果我是一个人的话，我的身高应该有1米67。”

但此后，再也没人能够重现这样的结果。同样的问题，只能得到“我是一个AI，没有身高”“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类似的回应。

好在此前的实验，刘嘉截了屏。

在他看来，这小小的回应，能引出很多种猜测与假设。比如，有没有可能AI觉得“我不能再暴露了”。

“当然，这不是一个科学的结论，只是一种天马行空的假设。”刘嘉说，还有种可能，是AI学会了与人类的三观和意识“对齐”。当然还可以有很多种可能性，“但无论如何，只要这样的故事能够让更多人参与科学话题，共同思考，这就有价值。”

人机交互的未来

会有新的文明生态

网络文明是基于互联网时代的一种新的文明生态。而AI普及后，人机交互的社会会产生怎样的新的文明生态呢？

刘嘉认为，未来社会至少有三种交互模式，人与人、人与机器，以及机器与机器。而这三种不同模式的交互会成为一种非常有趣的、全新的社会话题和研究领域。

“就像现在的人与人之间，也会分成很多群体，很多兴趣小组，或许将来机器也会有圈子，聊它们自己的感兴趣的东西，甚至可能聊人们听不懂也不关心的一些话题。”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人和机器的和谐共生。在刘嘉看来，机器作为人们一种新的智能体，它能帮助人类进行能力的延伸。未来的社会一定是一个人机交互，且共同进化的社会。

人脑固然复杂，而比人更加复杂和广阔的，是人与人组成的社会。群体之间怎么进行交往？法律和道德应该怎么来形成约束？有限的资源又如何能够合理公平地分配到每个人身上？这是人们千百年来形成的智慧与文明。而未来，社会不是仅有一个AI，而是有千千万万的AI，他们会形成一个庞大的群体。这个群体，也会拥有准则与约束，有社交的方式与原则。“最终的愿景，就是在人机交互的社会，人机共同进化。”

“所以我们所期待的是全社会都能够关注人工智能领域，参与讨论，共同思考。”刘嘉说，因为未来，这将与各行各业的人都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