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十三章 室内取暖04-1

在英格兰森林中的居民记录里面，吉尔平曾写着：“他们侵占了土地，在森林中筑起篱笆，造了屋子”，在“古老的森林法规中，这种行为是违法的，是要以强占土地的罪名重罚的”，因为这是残暴凶恶的行为，会使飞禽恐惧，使森林受损。我比猎人或伐木者更懂得关心野兽和保护森林，仿佛我自己便是护林官一样。假若它有一部分被烧毁，即便是我自己不小心烧掉的，我也要悲痛欲绝，比任何一个森林主本人都要哀痛，而且我的悲痛更加长久而且难以平复。我希望我们的农夫在砍伐森林的时候，能够感觉到那种恐惧，就好像古罗马人在砍伐神圣森林里的树木，想使更多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所感觉到的那种恐惧——因为这个森林是属于天神的。罗马人先赎罪，后祈祷。他们常常这样祈祷：无论你是男神还是女神，这森林是受你庇护的，威严而神圣，愿你赐福与我、我的家庭和我的孩子们，等等。

可就是在我们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上的森林也还是极有价值的。它们有一种比黄金更永久、更普遍的价值，不得不承认这是令人惊奇的。在这个文明社会，我们已经发明或发现了许多东西，但没有人能看见一堆木料而毫不心动的。于我们而言，它们是非常宝贵的，正如对我们的撒克逊和诺尔曼祖先一样。不过，他们用木料做弓箭，而我们是用它来做枪托罢了。植物学家米萧在三十多年前就已说过：“纽约和费城所用燃料的价钱，几乎等于巴黎最好的木料的价钱，有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这大城市每年都需要30万考德的燃料，而且周围300英里的土地都已开垦过了。”在本乡镇上，木料的价钱也几乎每日都在上涨，唯一的不同应该是今年比去年涨多少。你可以看到，除了那些为了别的事情而亲自到森林里来的机械师或商人，到森林里来的人一定是为了林木拍卖才来的，甚至还有人愿出很高的价钱，只为在砍伐者走了以后好捡拾木头。世世代代下来，人类总还是到森林去寻找火炉和艺术材料，不管是新英格兰人、新荷兰人、巴黎人、克尔特人，也不管是农夫、罗宾汉、戈底·勃莱克和哈莱·吉尔，世界各地的王子和乡下人、学者和野蛮人，他们都要到森林里去拿一些木头出来，或生火取暖煮饭，或作为其他的用途。就算是我，也是离不开它的。

我相信每一个人在看见了他的柴火堆时，心里都会涌上一股愉悦之情。我喜欢把我的柴火堆放在窗下，那些细木片越多越能够让我想起我那愉快的工作。我有一把破旧的斧头，冬天里，我常常在屋子向阳的一面，砍着那些从豆田中挖出来的树根。这些树根让我感觉到两次温暖，一次是我在劈开它们的时候心里感觉到的温暖，另一次是在燃烧它们的时候身体上的温暖。我不禁要感谢那个在我耕田时租给我马匹的主人了，是他预言这些树根会给我带来温暖的。至于那把斧头，曾有人劝我到村中的铁匠那里打磨一下，不过是我自己淬了它，并给它装上一根山核桃木柄，到现在还可以使用。虽然它还是不够锋利，不过至少是修好了。

我们不得不承认，那几片多油多脂的松木真是一大宝藏啊！真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这样的燃料蕴藏在大地之中。还记得，在几年前我常常到光秃秃的山顶上探察，因为那个地方曾经有一大片松林。终于，我在那儿找到一些油质多的松根，它们几乎是毁灭不了的。有很多树根至少有三四十年的历史，虽然外表已经腐烂了，树心却还是完好的。那厚厚的树皮，在树心外边四五英寸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环，与地面相齐。我用斧头和铲子沿着那黄黄的、牛油脂似的储藏，来探索这个矿藏。我像找到了金矿的矿苗似的，一直挖入到地里，把这个宝藏挖掘出来。通常情况下，我都是用森林中的枯叶来引火，而在下雪前，我就在棚子里储藏一些枯叶。樵夫们在森林中生营火时，都是精巧地劈开青苍的山核桃木来引火。每隔一段时间，我也会预备一些这种燃料。正如村中的袅袅炊烟一样，我的烟囱上也常常溢出一道道浓烟，让瓦尔登谷中的众多原始居民知道，我已经苏醒：

羽翅闪亮的轻烟啊，伊卡洛斯之鸟，

向上升腾，翅散翼融，

悄然无声的云雀啊，黎明的信使，

盘旋在村落之上，那就是你的家园；

或许你是了无痕迹的梦境，

精灵般地，飘舞着罗裳；

给星夜披上轻纱，

让晨光柔和淡渺，将白日驱逐；

快去吧，我的薰衣香，

从炉火中腾起，

见到诸神，请他们宽恕这通明的火光与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