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啸新风——杨海峰油画作品蠡评

白马啸新风——杨海峰油画作品蠡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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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之光’河南大学美术学院中青年骨干教师系列作品展”——从“远望”到“城中”杨海峰油画作品展于8月11日至8月25日在河南省美术馆3号展厅展出。

本次展览的作品建构了黄河大地的民生景观;描摹了画家从乡村走向城市的心灵羁旅;揭示了两岸众生如何彳亍于现代化路途中的精神与肉身轨迹;昭显了画家在黄河之滨这个中华文明发祥地的本土化探索历程。

作为“中原画风”新一代继承者和构建者,杨海峰去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展“家在黄河边”,而今又领衔“学院之光”,其艺术轨迹值得研究和复盘,以期为“中原画风”劲吹全国,找到“风口”。

玉带

少女面右而立,看见她发髻上一条玉带,就看见了黄河。

荥阳地图

黄河一路向东,流过豫西的黄土丘陵。风时雨时,逝者如斯;昼夜轮转,奔腾不息。

黄河流过人们的眼睛,也流进人们的心,血脉长出四肢百骸,也长出九曲十八弯。

黄河是羊水,是温床,是棺椁。河边的人万世轮回,被创造、创造、不再创造。厚重的河沙黄土里,磨砺着赤色的灵魂——

杨海峰,生在豫西,长在黄河,自小喜画,力耕不欺,考取河南大学毕业后留校,教书育人,培根铸魂。他以中国宋元画作为骨,以西方油画为肉,熔铸古今,融通中西,以人物肖像、城市风景、乡土人文、民风民俗、黄河两岸等为创作主题,一路刈获大奖,举办大展,逐步成为“中原画风”的承嬗者与主力军。

有人看见了黄河,有人画出了黄河:谢瑞阶、王宏剑、王刚等一大批中原贤俊画出了“中流砥柱”,画出了“天下黄河”,画出了“根与魂”。杨海峰跑步迎上“接力棒”。

他与黄河在几十载的时空交互里,人看河,河看人。长此以往,二者建立了突破生命桎梏的情感羁绊,眼前实景与胸中构思于一瞬间千汇万合。问及此,他说:“我常常去黄河边写生,就在那儿看,平静而疏远,这是我眼中的黄河。”

杨海峰画笔下的黄河,通过远眺近睹其季节时貌,选取雄浑厚实的色彩,给观者以蕴满生命张力的质感。岸上的淘沙人、船只、夕阳草木,别有滋味,与黄河相映成趣。

我看到了一条理智、克制、深沉、浑博的黄河:凝视两岸,不怒自威;以一股巨力,不可阻遏地向前;把一切柔情都斜敛到岸边泊船中那些忍顺、谦屈的缆绳上。

《黄河东流去》 布面油彩 100cm*80cm*3 2013

红帆

谈到伦勃朗的《老犹太人肖像》,杨海峰十分激动:“这张画,把五官的立体感,脸型的层次感画得太好了,我当时一看到,什么都忘了,就剩下呼吸。”

伦勃朗最负盛名的《夜巡》与杨海峰的《谁的红帆船》有异曲同工之处。

伦勃朗绘制《夜巡》时,一改陈旧的群像规则,巧用舞台剧表现手法,使人物皆以一种充满戏剧张力的神态身姿出场。散则各为一体,个性盎然;合则满目琳琅,相得益彰。

《夜巡》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其对旧制的打破,以及在结构性群像叙事中隐喻着解构的个体情绪及内心活动。

“红帆船”是一个浓缩了人类情感与神话体验、梦境与现实、个体抗争与命运安排的象征符号。来自俄罗斯作家亚历山大·格林的小说《红帆》,讲述了海岛少女阿索莉笃信红帆船传说,与贵族青年格雷邂逅、约定、等待、重逢、白头的浪漫故事。

“红帆船”这一意象在原始文本中被赋予了爱情、希望、誓言、信任、责任等多重涵义,杨海峰有感于此,创作了《谁的红帆船》。此画实处用色妍丽活泼,以艺术典型构造人物百态;虚处有大片厚密沉实的大地色,挟着土壤的生命力扑面而来。苍朴质纯的肌理衬托出画中人品行温良之余,也使观者获得一种由厚实色彩进入视觉引领的绵密感受。

与《夜巡》不同的是,人物虽同样以典型群像映入目帘,但在《谁的红帆船》中,个体的自我传达被统摄在集体叙事焦点下:画面右侧身着白纱、手捧鲜花的新娘,人们注视的神姿各异,“皆若空游无所依”。观者并不会在人群密集的目光中感到被凝视的不安,杨海峰在这里以“刻意”抵达了“无意”,以“有”化为了“无”。

新娘低头羞怯的脸庞红润且透出健康的光泽,黄而黑的皮肤冥冥中闪耀着农忙时无数次弯下腰肢长成的汗珠;捧花的定格动作,如在祈祷爱神抑或分享收获爱情的喜悦;玫瑰的红燃烧在大地之上,仿佛昏暗杳默的时辰里突然燃起神圣而炽烈的野火。

这一组画很“真”,仿佛喝彩、议论、欢笑之声就在耳畔;另一组画中只有一个小女孩,抠着牙齿,天真无邪。她代表着对美好童年的回眸?是女性在婚姻中自窥、感慨的喻体?还是明日生命之延续?这些联想已在观者心中。

《谁的红帆船》将“成熟”与“未熟”并置,把过去、现在、未来倾注在“红帆船”上,亦是对爱情、幸福、成长、蜕变、责任、婚姻、女性身份等人类体悟与个体经验的思忖。婚姻是超越血缘、建立血缘的纽带,那么此时,“故乡”“他乡”俱为“一乡”,个体命运被牢牢攥进时与运的洪流之中,重复着、缄默着向前,或者后退,我们无从知晓。唯剩一叶红帆,风中呼号,永不停歇。

《谁的红帆船》布面油彩 72cm*36cm*2 2008-2009

白马

《愿得一人心》是杨海峰历时多年斟酌、删改的一幅作品,画分四组,前两部分用典型的三角构图勾勒乡民群像,刻画“生死疾劳”于一“气”的生命往还:人群中我们看见青少年的“蓬勃生气”;妪翁的“暮气”与总角的“稚气”;“吁叹”着的左侧轿夫以及“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子……“气韵”穿着西舶而来的华彩衣裳,跃然纸上。

再看第四部分最能象征“生”之雄壮伟力的白马,其熠熠生辉的白鬃、矫健精悍的肌肉,以及胯下之物无不显征着生命的澎湃能量与未来的延续可能。

于此大喜之日,白马并未桀骜嘶鸣,跃蹄奋天,而是“垂颈”“俯首”的姿态,前进的马蹄似乎力有不逮而惴惴难安。我恍惚间看到,在一切生之欢喜的背后,“疾病”与“劳苦”已经重重压在“生”的头颅之上,不管是白马还是人类,都不能避匿或遁逃。

这也许就是“生命往还”——死是生之往,生是死之还,生命轮回,不止不休。

远处隐没在山野中的现代化建设,正日夜劬劳地“蚕食”着乡土的温暖熟悉的褐赭色轮廓,不断逼近尚未被灰色枷锁束缚的人类最后的“洁净之地”。正如加缪在《荒诞之墙》中结合海德格尔的观点所谈到的,“人类的存在已受玷污”,“所有的存在都含着忧虑”,他希望迷失在灯红酒绿中的人能因这份“忧虑”产生一股尽可能持久的“惧意”,借此“使人认识到自身的存在”,并变为“真正的恐惧”,进而内省自观,“重新找回存在”。

人自身成为战场时,个体存在于兵荒马乱中是难以被顾及的:数字科技、倍速生活、物欲淫奢、心气浮躁就是当下普遍存在且不容侧首的、暗中匍匐千年的“五色目盲”“五音乱耳”。若将希冀之眼抛向极远,却被自身竭力编织的“美梦”阻滞时,我们究竟是在进步,还是后退?

第三组画只有一个红色警示杆。“禁止掉头”,其余是大面积的“虚”与“空”,荒诞感倏然而生:在宏大而不可抗的时运语境中不由自主、逐渐异化的人类,是否已经“禁止掉头”?

《愿得一人心》布面油彩 100cm*50cm*4 2014-2022

化雪

“最喜欢初冬,经常在冬野里画到浑身冻透。”杨海峰说。这时他坐忘,身体里的热借着画笔,融进画中。

杨海峰结婚时,天降瑞雪,片片飞花人白头。

雪对于他而言,似是缪斯的垂爱。希望有足够多的雪,满洒在这个豫西赤子的胸膛。

心脏如鼓,亦如明月;照雪千里,化流远长。

氤氲

元人倪瓒画的近树远山之间,有水波蒸腾、雾云缱绻、精气离游,加上虚虚实实的岸渚,共同形成了倪瓒的标志性风格。《六君子图》《秋亭嘉树图》《容膝斋图》《紫芝山房图轴》《玉山河谷图》等画中,均可见一斑。

宋元雅韵让杨海峰流连忘返,倪瓒的留白使其受益良多。

杨海峰将这种大而荡的“气”、沉而悠的“流”,广阔地氤氲在他的美学实践中——在人与黄河、人与城市、城市与乡土、精神与身体、生与死、有与无、实与虚之间,开辟出一片既恰如其分地糅合了中西绘画精粹,又给予观者充分审美想象空间的“留白之野”。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说,我们的格局“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引起“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联系”。杨海峰对最靠近他“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的人与物满溢着真挚而浓烈的情感,并“发生联系”。他观省了城乡翻覆、民俗承迁、所“波及”人物的身体与精神图式,理性而精练地倾泻在画布上,化为其黄河、人物、乡土、城市等系列大作。

当代文艺的特征是人民性与时代性的统一,是当下社会语境中人民生活的写照。杨海峰立于中原厚土,内赜宋元风骨,外师油画辉光;察心性幽明,观世时云变;覃研一画,育类桃李;承中原画风之觞弦,开中原画派之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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