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论讲记第十四讲
若不执,即一任作为,于生死中得大自在,转一切法,与圣人神通自在无碍,无处不安。
如果不执着一切法,随便你做什么,都能于生死中得大自在。能转一切境,不住一切法,与圣人神通自在一样,通达无碍,一切处都安乐无忧。
所以,修行与解脱的关键是不执。不执就是金刚经中所说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若能于一切处都无住生心,做什么都自在无碍,就与圣人的神通一样。我们就知道,真正的神通是于一切处无碍,没有住着,没有挂碍。心无所住,那才是真正的神通,真正的自在。
不执,就是你知道没有可执着的东西。完全了达没有什么东西是真实存在的,没有一法可住可着,就不会执着了。心无执着,自然解脱。当你真正不执一切法时,是不会胡作非为的。知道一切事都不真实,还怎么可能去执迷做什么事。所谓一任作为,是指对于不可抗拒的事,对不可违逆的因缘法,都可以接纳,都可以去应对,完全没有障碍。对于利益他人的事,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非常的自在。
实相是什么?什么都没发生过,就是实相。不生不灭,是唯一的真相。所以真正通达的人,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著。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一定要做,或不可以做的。只要他想做,没有什么能障碍他。因为他完全明白一切障碍都在自己心里。心若不生,万法无咎。自己只要不执,不住,做什么都一样。
庞蕴居士有一个偈子:神通及妙用,运水与搬柴。所谓神通,就是挑水砍柴,穿衣吃饭,没有人能骗你,没有人能困惑你,没有任何事让你产生纠结,没有事让你有阻碍。你的心完全与实相相通,心无所住,任性而为。任何事情在你这里都无障碍。世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不会想不通。为什么?因为你把障碍的根拨掉了,你心里没有障碍了。于一切法,于所有境,完全没有执迷心。做到了无住、无执、无得。
如果你还执着事情的成败,心还有所求,就会被因果所缚。为什么我这么倒霉?为什么他会伤害我?为什么我生在这样的家庭?你永远在因果里面。就像阿难问佛,为什么会有山河大地?这一问就掉到了因果里出不来了。一念住着问题,就在轮回里转。我们为什么会投胎?就是一念所有住,掉到幻相中,迷失了真心。
若心有疑,决定透一切境界不过,不作最好,作了不免轮回生死。
如果心里还有疑惑,不知道有些事该做不该做,确实透不过一切境界,不做最好。因为你心里还有我,还有得失,还有所住。若心有所住,就会结业成罪。罪因心有,心生则罪生。如果你做了什么事,不能立刻空掉,不能做到心无所住,最好不要去做。做了,心里放不下,纠结不已,自受果报。
比如你受了菩萨戒,对吃肉是否有罪心存疑惑,自己又想吃肉,又担心破戒。你天天总想这个问题,放不下吃肉之后的罪咎感,那就别吃。吃完以后,总是起疑惑,疑即结业成罪。纠结,心有所住,即是受报。除非你吃了以后,心一点都不会住,也没有任何疑惑,那你随便。若不执,即一任做为。若有疑,就不要吃。吃肉本身没有罪,因疑成罪,因住成罪。
比如杀生,打蚊子和进入家里的虫子,很多人都有疑惑。做与不做,都会纠结难过。当你纠结,就算你没杀生,你都有罪。如果你不纠结,心无所住,做了亦不结罪。不能做到心无所住,就不要打,打了之后,心里老想着这件事,担心蚊子将来有一世投胎做人会要你命,那就别打。打了,这一世你自己就要了你的命了,天天睡不好觉,总想着这点事。
打了一个蚊子,因为心里有挂碍,有所住,妄自分别罪福,反而成了罪。所以有疑就别做,决定透一切境界不过,不做最好,做了不免轮回生死。当下就轮回了,当下就结业了。蚊子不要你命,你的疑心,我执,有所住的心,分别心,会要你的命。所以,很多果报,都是当下的心就受了,不用等到将来结成恶果。
以前有个出家师父,他欠人两千块钱,后来一直没还。他心里没忘了这个事,但也没太在意。后来听人说,欠帐不还,来世做牛马也要还,要成倍地还。他心里就开始难过了,放不下了。整夜睡不着觉,想去找那个债主。但是多年没见到这个人了,找不到。他放不下这件事,整天忧心忡忡的。他就因为别人说了一句话,就把他吓坏了。这都是心有所住,有疑,在当下就结了业果。欠钱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罪,也不是真的,他当真了。所以不了解实相,就跳脱不出因缘果报。
若见性,旃陀罗亦得成佛。
如果见性了,旃陀罗也能成佛。旃陀罗就是那些专门从事杀人放火,做坏事的人。若见性,即使像旃陀罗这样的恶人,亦得成佛。旃陀罗是恶人,杀人不眨眼,一般人会认为,这样的人有大罪过,怎么可能会见性成佛呢?但是达摩祖师说,即便是这样的人,也可以见性,也能成佛。
所以整部血脉论一直在讲一个重要的思想,就是见性成佛。只要见性,不管是什么人,多恶的人,都能成佛。
问曰:旃陀罗杀生作业,如何得成佛?
问:旃陀罗杀生,造极重恶业,怎么成得了佛呢?
这里所讲,跟我们平时接受的修行理念完全不一样。我们平时学到的东西就是行善,发心利益众生,不能做坏事,要好好持戒,连蚊子都不能伤害。这里讲到,就算杀了人,只要能见性,也可以成佛。
见性与行善和做恶没有直接关系。六祖大师云: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着。
黄檗禅师说:造恶造善,皆是着相。着相造恶,枉受轮回;着相造善,枉受劳苦。
所以,我们要了解到,成佛只在见性,不在修善造恶。
禅宗的见性成佛,是言下见性,顿悟成佛。不是说,我见性了,还要再修,才能修成佛。不是的,是顿悟顿见,顿登佛地。为什么如此?因为佛只是自心,是真如性,性自圆成,只可顿悟,不属修造,非有为非无为。但能悟入,直下便是。
六祖大师在《坛经》里一次次地强调见性即是佛。见性即是佛,不是将来成佛,言下就成佛、作佛,这个理念和传统佛教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和经典里所讲的过多少劫后才能成佛的观念不一样。所以,禅宗才称作教外别传。
禅宗的见性成佛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佛,是无佛可成,是性本是佛,性本圆成。经典里所讲的受记成佛,成就圆满报身佛,是方便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佛。所以黄檗禅师说:三僧祗劫修成佛道,皆属声闻佛,谓之声闻佛。唯直下顿了自心本来是佛,无一法可得,无一行可修,此是无上道,此是真如佛。
我们学了禅宗,看了祖师的开示,才豁然大悟,才知道原来经典里所谓的成佛是方便说,并不是真佛。因为那是有相佛,是报化佛,非是真如佛,不是无相真佛。外在的形象永远是无常变幻的,就算证得圆满三十二相,紫磨金身,毕竟是有为生灭之法,最终还是会坏灭。但有形象,修造出来的,皆不是真佛。真佛是自心,真佛无修无证,真佛没有固定的形象。
有相佛只是引领众生去认识无相真心,去认识自心是佛。认识到一切众生只是一个幻化身,一个幻梦而已。一切众生实无有我,无我就是真性。真性无我,无我就是真性。无我并不是断灭的,无我是没有妄想,没有妄念,没有执着,而真性不灭。
所以禅宗的见性成佛,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佛,是成就法身佛,成就自性佛,成就天真佛,成就本来佛。不是成一个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或任何一个外在的佛。
答曰:只言见性,不言作业,纵作业不同,一切业拘不得。从无始旷大劫来,只为不见性,堕地狱中,所以作业,轮回生死。
达摩大师回答道:修行和解脱只论见性,不论作业。纵然造各种业,只要见性,一切业再也拘束他不得。
我们为什么会造业?就是因为从无始旷大劫来不识自己本性,取着外境,迷失真心,造种种业,所以堕地狱中,轮回受苦。
马祖有个弟子叫石巩慧藏禅师,他过去是猎人,有一次他打猎时碰见马祖。马祖几句话给他点拨,他听明白了,扔掉弓箭,随马祖出家。一个猎人,以杀生为业,认识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一样成佛。
在《央掘摩罗经》里记载,央掘摩罗是一个很愚痴、没有智慧,很傻的人。他一开始有一个外道师父,他师父怂恿他:你去杀一千个人,然后就能成道。他不辨是非,听了自己师父的话,就去杀人。杀了九百九十九个,最后一个实在找不到,然后他师父提醒他,你可以杀你的母亲。他听了,就想去杀他母亲。
他在路上碰到了佛陀,佛陀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追着佛陀,想杀掉佛陀。他一边追赶佛陀,一边喊:你停下来,你停下来。佛陀说:我早就停下来了,是你没有停下来。央掘摩罗一听,他立刻明白了,是自己的狂心一直向外追逐,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停歇过。他一下子狂心顿歇,还得本心。
我们看到这么恶的人、这么愚痴没有智慧的人,因缘时节成熟,一样能够悟得本心,见性成佛。
所以只论见性,不论作何种业。真正的修行,真正的解脱,只论见性,只论是否看到实相,不论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暂时的,都是如梦如幻的。而见性是真实的,是真正醒来,是从一切有为中醒来。
纵作业不同,一切业拘不得。金刚经里有一句: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迷的时候有所谓的造业,有作业不同,真正觉悟之后,所作的业如梦幻空花,所有的业顿时空寂。
迷的时候会分别,是善意是恶意,觉悟之后,只是一种现象的差别而已。看似差别,而实无差别。所以纵作业不同,一切业拘他不得。
人的行为方式,生活习惯,习气,可能跟别人不一样,所作业也不尽相同。但见性了,即识得根本,不再被外境所惑,也不再执着任何有为法,再做什么都是法性施为,不再迷失本心。
二祖晚年到红尘中去历练,去了很多地方,比如去酒馆,去妓院,去一些声色场所,到那里历事炼心,随缘教化众生。在十牛图里,这是最后的境界,叫入廛垂手,酒肆鱼行,化令成佛。这是和光同尘,混迹民间,默化众生的自在境界。如果你以凡夫肉眼来看,二祖就是一个无业游民,就是一个浪荡公子,就是一个假道人。你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得道之人。有的人知道二祖是出家人,看他出入这些场所,就问他:你是一个和尚,为什么逛妓院?二祖就说:我自调心,关汝何事?
修行永远是关注自己,不要去看别人做了什么,你无法想象他为什么那样做?你也无从判断他做的对不对。当你一念心向外去分别,你修行就走错了方向。
禅宗修行的重点就在这里,回到自己这里来,看好自己的起心动念。最难的地方也在这里,因为大家眼睛向外看,心向外驰已经习惯了,分别外境成了习惯。你不让他看外面,他做不到。我们总是不知不觉的去分别他人对与错,忘了自己还有很多毛病要改。所以见性就是见自己,不再着外相。
说是堕地狱,其实没有一个实有的地狱可堕,都是自心所造的幻境,白白地受苦。所谓的地狱、畜生、恶鬼,都是你自己的妄念不间断的交织,演变成一种恶道的幻境。起了嗔恨心,地狱就现前;起了贪心,饿鬼道就现前;起了痴心,畜牲道就现前。起了对立心、胜负心,修罗道就现前。
所以一念妄想,立刻就进入轮回。三大阿僧祇劫不过是自己念念住在烦恼中出不来。什么叫无始劫?但不了自心,不识自性,就叫无始劫,就受苦无穷,就活在生灭中。
从悟得本性,终不作业。若不见性,念佛免报不得,非论杀生命。若见性,疑心顿除,杀生命亦不奈他何。
只要你真正见性了,自然就不会去造业。如果不见性,就算你念再多的佛号,做再多的功课,还是要轮回,免不了生死。修行不论杀不杀生,只论见性。若见性,所有的疑心都没有了。就算杀生命,也奈何不了他。
所谓造业,就是心还去求取什么,执着人我是非,去跟别人对立,去憎恨什么,去贪取什么。若见性,这些都不可能去做了。因为你知道自心是佛,自心是唯一的法界,一切境,一切事都不是真的。本心上无我、人、众生、寿者,实无少法可得。
你清清楚楚悟到这一实相,就不会去贪什么,去恨什么,去求什么,去取什么呢?都不会了。
所以修行跟你杀不杀生没有关系,跟你吃荤吃素没关系,跟你这个人脾气大不大没关系,跟你的性格是内向还是外向没关系,跟你怎么待人接物没关系。只跟你是否见性有关。
真正见性了,就看破了一切虚幻,活在真实之中。愿意干嘛就干嘛。自己能够随处做主,随处自在,不管做了什么,都心无所住。所以见没见性,你很清楚。你还有疑惑,还有挂碍,还有恐怖,还会担心会不会有果报,疑心没有顿除,还没有见性。若见性,所有的疑惑都没了。心不住法,无所住而生其心,做了什么事情,不管别人说它好不好,世间人认为它有没有罪,到你这里一点顾虑,一点挂碍,一点疑惑都没有。
所以真正见性的人,他是没有我执的,没有疑心的,没有困惑的,做什么都干净利索,不会有那么多想法。你觉得他怎么怎么想,他有烦恼,他有障碍,那是你自己的妄想。你是以凡夫的境界测度见性人的境界。对于见性的人,一切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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