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因饿病的女人,为爱情付出惨痛代价

一个因饿病的女人,为爱情付出惨痛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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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是团炙热的火,众生男女都是向往光明的飞蛾。


  花火固然绚丽,也能致飞蛾于死地。


  然而,却仍然有人前赴后继,有人为此碰得头破血流,也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明明知道,畸形的爱情之花,不会开出幸福的果实,却还是情愿做了扑火的飞蛾。


  刹那绚烂,换来的是粉身碎骨,在无尽的绝望和悔恨中成为灰烬。


  少女怀春本是件极为正常的事,憧憬爱情,期待美好生活,幻想着能够和一个负责任又体贴的男人组成家庭,不管外面疾风骤雨,不管世间闲言碎语,安心过自己的小生活就行。


  然而,喜欢憧憬的少女并不知道,有些爱情注定是畸形的,畸形的爱情不会开出幸福的花朵,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




  1995年时,我见过一个因为所谓爱情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女人,她得到的只有无尽痛苦。


  虽然那时候的生活条件还不是很好,但挨饿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


  可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却饿出了浮肿病,最终死在了一间小屋的土炕上。


  这对我当时的心灵造成了严重冲击,因为在曾经的我心中,她就像是个洁白而发光的天使。


  事实证明,她只是个倒霉而所托非人的傻女人。


  那一年,天使坠落,永远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为爱私奔的女人,终究为畸形的爱情付出了惨烈代价。


  小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去过县城,最远的地方就是去乡里,因为姑妈家是乡里的。


  直到十三岁时,我才第一次去县城,尽管县城距离我们村只有区区十公里。


  差不多十五岁时,我才第一次见到火车。


  那时候的我,是个从来没有见识过外面事物和人的乡巴佬,就算每天展开最放肆的想象,也无法想出外面人的生活是什么样。


  所以,当邻居家突然出现一个穿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洋气服装,长相靓丽且说话轻声慢语的小姑娘时,我的震惊可想而知。


  之所以说她是小姑娘,是因为她当时只有十九岁。


  她叫园园,是个城市来的姑娘。




  我不知道邻居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个洋气姑娘,她每天都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拿个马扎,安静坐在邻居家院子里,什么也没干,就是安静坐着。就这样,已经可以让我感觉自惭形秽。


  过去村里土墙多,就是用黄泥和着麦秸或者麦糠拉成的土坯,垛在一起后非常结实,不怕下雨,也轻易不会坍塌。


  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不夸张说,是村里最穷的那一户。


  我家和邻居家的墙头是过去的土坯墙,很矮,有的地方还有豁口,能够轻易看到对面。


  放学后,我会小心翼翼趴在院子里的椿树后打量这个姑娘,她很少说话,见人总是笑,虽然小,可我也能看出来,那是种茫然无措,用力讨好的笑。


  一个姑娘家,突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见到的都是陌生人,她一定会茫然无措,想用笑容讨好所有人。


  我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邻居家?她要干什么?


  但我从来没有主动去问过她,因为年少时的我太过羞涩,还因为我自小就喜欢默默观察别人,在脑子中一遍又一遍想着各种可能。


  时间,总会给出答案,大概在一个多月后,我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一个多月后,邻居家又出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和十九岁的园园,一起住进了村里一所早已经荒废的土房子里。


  从我记事儿起,那土房子就荒废着,小时候躲猫猫会藏里面,也有调皮的男孩子在里面大小便。


  他们收拾了一下后住了进去,最开始时,我以为这个后来出现的男人是园园的爹,后来才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


  男人叫延生,老家就是我们村的,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回来过,因为当年,他爹在家里无法生活,就跟着过路的一队人马走了,还带着地主家的一群羊。


  后来就在陕西那边安家落户,延生也是在那边出生并且长大的。


  他父亲和邻居家的爷爷是叔伯兄弟,而那所几近坍塌,一直荒废的土房子,以前原本就是他们家的。


  搬进去后,园园和延生开始像夫妻那样生活。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别说我不敢相信,就算是村里那些大人们,也整天在背后议论。


  相差太多了,延生那时候已经四十多岁,园园才十九岁,怎么能是两口子?他们中间差着辈份呢,差着一代人。


  时间久了,延生和园园为什么会像两口子一样生活,也就被大家所知。


  园园是跟着延生私奔而来的,她在那边有挺好的家庭,在市里生活,父母还都是正式职工。


  延生在那边也有家庭,甚至,他的大儿子都比园园大一岁,在那边已经娶媳妇成家了。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搅和在了一起,园园的家人当然不能同意,恰好,延生在那边做生意赔了钱,需要躲债。


  于是,园园就决定和延生私奔。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我们村这才会多出一个城市来的洋气姑娘。


  闻所未闻!


  初听到这件事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想想,一个几乎从来没有外出过的小孩子,一个只见过年龄相仿成为夫妻的村里娃,突然听到了私奔这样的词,而且两人年龄还相差了那么多。


  这如何不让我震惊?这对年幼的我造成了极大冲击,那是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自己又说不上来。


  延生和园园在我们村里没有地,他们的户口根本不在村里,怎么会分给他们地?


  那时候还没有开始流行打工,人们过的基本上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户生活。


  没有地该如何生活?


  延生刚来到村里时,带了一些钱,具体多少没人知道,反正他什么也不干,整天打麻将,也没见生活窘迫。


  但钱是会花完的,就算在生活成本极低的村里,也需要有个营生,否则,就会挨饿。


  延生带的钱花完后,他还是什么也不干,每天就打麻将。


  赢了就能吃点好的,输了怎么办?


  两人的生活陷入了无以复加的困顿状态,而在这期间,园园还给延生生了个孩子,男孩儿。




  在我记忆中,村里人已经不再挨饿,可是延生和园园的生活非常苦,他们困难到什么状态?


  延生会捡来别人家的红薯渣,堆在那间土房子前留着吃。


  红薯渣是红薯打粉时出来的渣子,那玩意儿能吃吗?


  可是他们没有别的东西可吃,两个大人苦,连带着孩子也苦。


  记忆最深刻的,是我见过那个孩子爬着捉树上的蛾子吃,那种虫子变的飞蛾,身上带着绒毛和白粉沫,他那么小,捉来就吃。


  饿啊!


  那时候,我奶奶蒸了馒头后,会拿出两个,让我给园园送去。


  我曾亲眼看着园园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吃了一个,接着就是剧烈呕吐,吃了多少,又吐出来多少。


  她那个时候已经病了,肚子老大,却面黄肌瘦。


  这是饿出来的病!


  村里不少人都想过帮延生,比如我本家一个大伯,让延生跟着他做生意,就是用黄豆做成那种圆柱形的蛋白去卖,延生不愿意干,认为这生意太小。


  村里那些老是跟我奶奶打牌的老太太们,会时不时给园园送馒头,送家里做的疙瘩汤。


  这些老太太们可怜园园,可怜这个从城市来到农村,带着个孩子,却天天吃不到饭的女人。


  这些都起不了大作用,那时候的家庭条件,谁也不能天天供着他们三口人吃喝,还得延生想办法赚钱。


  延生不想办法,天天就这样硬熬。


  园园死的时候,天上下着雨,是个星期四,中午。


  中午放学后,见到他家破房子前站着不少人,大家都在议论,说园园正断气。


  正断气,就是弥留之际,就是要死了。


  我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跟着人群涌了过去。




  土炕上堆着一些破被褥,园园躺在炕上,破被褥盖着她,屋里太暗,我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她在倒气,就像嗓子里憋着许多痰。


  炕边站着不少人,都是村里的妇女,延生蹲在角落里抽烟,他们的孩子站在炕边,小手拨弄着园园的头发,嘴里咿咿呀呀,好像在喊着妈妈。


  妈妈起不来了,孩子并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从此以后,他将失去妈妈,成为一个没妈妈的孩子。


  突然,园园喉咙里的咕噜声停止,正抽烟的延生猛站了起来,妇女们都凑到了炕边。


  园园抬起胳膊,瘦得像是一根棍,她指着炕沿,那里放着一件洁白的连衣裙。


  没能说出来话,她棍子一样的胳膊颓然落下,脑袋向一侧歪,就此死去。


  延生没哭,孩子没哭,我掉了眼泪,还看到不少妇女抹眼泪。


  园园死了,人死要穿寿衣,延生没钱买,园园也没打算穿,因为她临死前,指的是自己的连衣裙。


  妇女们给她换上了那件连衣裙,她保存得那么好,洗得那么干净,洁白如雪,就像她刚来到村里时一样。


  那个如天使一样来到村里,最终却因饿致病,最终死去的女人,长久成为大家嘴里的谈资。


  我常常在想,她后悔过吗?


  我觉得,她一定后悔过,因为她把爱情想象得太过美好,却不知道自己所托非人。


  她在延生做生意失败,欠下一屁股债时,还义无反顾跟着私奔,当时一定感动了自己,认为自己就是为了爱情。


  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所谓的爱情是畸形的,是错误的,结局也注定是悲惨的!




  假如曾经后悔了,为什么不回去呢?既然知道自己所托非人了,那就回去啊,回到父母身边。


  诚然,她当年决定要跟着延生时,家里人一定会激烈反对,甚至说过一些过激的话,可以想象,会说出你跟他,家里人就跟你断绝关系什么的。


  但姑娘,但园园,那是气话啊,那是家人在没有办法,眼见你要把自己送进火坑时,想要在最后的关头拉住你,并不是真的要跟你断绝关系,并不是真的不要你这个闺女了。


  所以,当生活无法继续下去时,当自己每天饿得要死要活时,回到父母身边,他们只会心疼,哪里还会责备?


  除了父母,谁还能那么无私去疼你,去爱你呢?


  她到死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也到死没能跟家人达成和解。


  死了,被埋,就像世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


  她死之后,延生取得了家人的谅解,带着那个男孩儿回去了,男孩儿还没有他在那边的孙子大。


  据说,男孩儿并没有进延生的家,他被安排进了寄宿学校,这时候,应该都三十多岁了。


  延生一走,就再没有回来过,这时候也应该是古稀老人了,这边,只留下园园孤零零的坟。


  她这样的人,当然入不了村里祖坟,当年把她埋在了河堤边一片洼地里。


  前几年路过,发现坟头已经不见了,被人种上了油菜和向日葵。


  村里人多半已经不记得,那里埋着一个女人,一个原本并不属于这个村子的女人。


  但延生都没有再来看过她,又指望谁能记住呢?




  她的那个儿子也没有来过,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埋在哪里吧?


  希望长大后的他,不会埋怨妈妈把他带到这个人世间,因为就算妈妈当年的选择有多么错误,可她对自己的孩子没错,孩子也不应该忘记她!


  延生带孩子离开后,那处低矮的房子再没有住过别人。下雨冲刷,慢慢坍塌,渐渐变成了四面土墙,土墙又一年年变矮,现在几乎成为了平地。


  但每次路过,我都会想到那个下着雨的星期四中午,想到那个用棍子一样的胳膊指着洁白连衣裙的女人。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带走了很多东西,只留下一段记忆,存在于某些毫不相关的人心中。


  残垣无声,断壁不言,却固执提醒着经过的人们。


  她来过,她爱着,她活过,她死了。


  多么短暂而漫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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