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北回归线的天空总醒的特别早,叶樱蒙着棉被与刺眼的晨光搏斗。但狡猾的太阳,仍是将叶樱晒离了床。八点多,叶樱坐在床上有些意识蒙眬。时间还早,所以叶樱决定到院子看树。
所谓的院子,是阿婆用废弃铁皮围成的,院子也是叶樱小时候的冒险场所。花圃上铺长着天人菊,小小的花颜特别惹人怜爱;旁处摆着几盆芦荟,阿婆总说那是以便不时之需的外伤药,既能止血又兼具美白。而叶樱决定看的树是,一株昨天刚折下来的仙人掌。叶樱把它安置在角落的沙地上,用手造了一垛小小的沙丘,再小心的淋上少量的水份,不知什么原故,叶樱对这株仙人掌有着一种特别的呵护,一种绝对责任的照顾;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吧,曾有株仙人掌陪着小叶樱好久,好久……
今天叶樱特别着装打扮,涂擦了一抹淡妆,再穿上不失主人风采的淡色洋装,露出一双好看的玉臂,叶樱从镜子里满意的审视自己。小巧的脚ㄚ轻松的踏进淑女皮鞋,这双高跟鞋是叶樱最喜欢的一双鞋,银黑色精简利落的设计,配上不会让人扭伤鞋跟,高度让人觉得贴切,真是一双百年难寻的好鞋。叶樱踏出荫郁的浓荫,笼罩在璀璨的太阳光下,屏东的太阳真是让人无法妥协。叶樱撑开阳伞一派闲适地走路,今天叶樱打算散步去看画展,只不过走路的速度,势必会错过茶会的时间。
叶樱与上班上学的人潮形成强烈的不同感,这种早晨充实的脚步是叶樱遗忘许久的,叶樱端详着远处的白色喷泉,水气在蒸发的瞬间溢出美丽,这是早晨的魔力吗?叶樱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好极了,灰色的柏油路似乎也柔软了起来。叶樱经过许多未开业的店铺她,复诵着招牌的名称,“核桃馒头”口中念的声音,肚皮正附和着咕噜咕噜的叫声,走了一段路的叶樱发觉自己真的饿了,收起阳伞,叶樱钻进食物和杂有油烟的空气中。
“老板,一份馒头夹蛋和一包豆浆,蛋多加点胡椒盐。”叶樱掏出钱包付钱,微笑着提着热呼呼的早餐走了。
叶樱踱进城市鲜有的青绿中,重回大学的校园。占地不大的校园,错觉像是一座古意的森林,叶樱觅了一处宁静的长椅,开始进食。白色的晨光洒落,滴落在每一叶清新中,有几啭鸟声,添了几点幽静,叶樱仰头看着水泥建筑所间隔的天空,她听到了琴声,隐约从高处散播的演奏,“真是不可思议”叶樱想着。有些一探究竟的好奇,叶樱随着琴音的指引,走进了灰色的古楼,悬着照明灯的墙壁布满了蜘蛛网,空气散发着阴冷,叶樱的脚步有些踌躇。琴音的和弦仍在顶楼催促着,叶樱快步解决阴暗的楼梯,迎接她的是一洪倾泻的光线。叶樱在光亮中看到了激动的身影,那是和着灵魂的颤抖。
叶樱站在逃生门的铁门旁静默,这是一首肖邦的变奏曲,弦溢满了狂傲的个性,一种放荡不羁,一种草原的野性。修长指尖润饰着流窜的音符,在视觉上叶樱惊觉,男子恰到好处的眉目散着优雅的气质,苍白的脸颊上晕着激动的微红,淡褐色的头发让人觉得温柔,是天使吗?叶樱幸福的微笑着。
乐章停了,弦彷佛还停在余音中,男子转过身来向叶樱礼貌性的点头,提着琴与叶樱擦身而过,叶樱听着慢慢消逝的脚步声;在那一刻,叶樱像尊雕像般凝望着天使的背影。
重新回到杂沓的人声,叶樱经过光秃的街道,狭窄的骑楼塞满了机车,叶樱走到站牌下,收起阳伞,准备改搭公交车。
周围有些荒芜的文化局,今天挤满了凑热闹的人潮,叶樱赶上了开幕的盛况,但对于眼前满满的人群,进入会场势必将有一场奋战。
“Nightingale,我等你好久了。”阿y拉着叶樱,往只有工作人员才能通行的后门走。
阿y推开了休息室的门,一股消暑的凉风让叶樱的眉头松了一口气。叶樱整理自己看起来有些疲惫的仪容,拨齐额间的浏海,正要询问洗手间在哪时,阿y突然爆出一阵狂笑。
“广海,原来你躲在这儿!乔装的技术真是越来越高明。”叶樱看着阿y说话的方向,那里没有半个人,只有一个毛茸茸的巨大玩偶。叶樱怀疑的向阿y眨眼。阿y指着玩偶倚靠的镜子,突然间镜子被推开了,镜子里的人竟活生生的站在叶樱面前,叶樱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时间里的血液彷佛凝结了——因为他就是拉小提琴的男子。
“嗨,美丽的小姐,很高兴再见到你。”广海立在镜缘,从容的微笑着。眼前男子的动作有一股吸引人的魔力,散着令人垂涎的温柔。
“嗨,真的很巧。”叶樱反射性的回答。
“你们见过?真是太好了。广海,她就是叶樱,阿章的学妹。你们聊聊吧,我去找阿章。”阿y的心情似乎很好。
广海偏着头,细密的褐发垂在耳际,他舒适的找了一个谈天的姿势;合身的剪裁衬着修长的双脚,让视觉官感更愉悦了。他正在思考吧,思考眼前这个女子。然后缓缓地说:
“夜莺缭绕的旋律,柔软了黑夜。水灵的眼睛张着可爱,翩飞于黑夜。在这刻,情绪涌出另一份遐想。广海垂目,说完了他独特的评论,等待着叶樱的回应。
“我不叫夜莺,只是刚好与这两字同音而已。”
“哦?”广海挑眉张着大眼。
“是叶子的叶,樱花的樱。”叶樱在对面的椅子坐下微笑的解释。
“叶樱…,一样维纳斯的名字。”
“今天早上…你的琴音给人有种幸福的温暖,…像巧遇天使般幸运。”或许是内心隐藏过多的冀望,叶樱溢露了一点真正的感觉。“不过现在梦想却破灭了。因为你不是天使。”最后一句话,叶樱还是把自己隐藏了。
“哈!哈!哈!”广海倒是很随兴的笑了,一点也不介意叶樱玩笑式的对话。“早上在楼顶遇见你后,我就有预感还会再见到你。”
“真的?你常常在那里拉琴吗?”叶樱忍不住提出了脑中的疑问。
“嗯,我喜欢那里。”广海停顿了一下说,“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到顶楼去呢?”
“因为我听到高处熟悉的琴声。对我来说那是很诱人的蜜饵。”
“嗯,隐喻的恭维。”广海笑了,转头看着叶樱,然后又继续说,“啊!在顶楼拉琴,已经是一种习惯了。喜欢与我的琴交谈,忘掉自己,安静的和街上的人交谈,只用一把琴。”广海停了一会儿接着又说,“…站在顶楼,感觉就越靠近天空,就越觉得安心;像是我可以完全地将自己放逐,也不会觉得堕落。将片刻献给一握弦,交换一耳真实的倾听。值得吗?我觉得物超所值。那是彼此一种心灵上的投资。”
“选择楼顶,是因为高处不胜寒吗?”叶樱话杂揶揄的口吻。
“真正的高处我还没有机会到过。不过明年登山活动,我会报名征服圣母峰。”广海风趣的解决了叶樱的问题。
“你是个很世俗的天使。”
“你是一只聪明的夜莺。”叶樱对广海的形容,两人在同时很有默契的笑了。
在休息室聊了一段时间,广海带着叶樱进入会场。广海的出现使会场引起了一阵骚动,刺眼的镁光灯此起彼落的攻击叶樱,叶樱挪移着双脚往外围躲避。群众涌向会场中心,叶樱顺势被推到最外围的位置。
“你就是叶樱”女人睨了叶樱一眼,“不管你跟广海有什么关系,请你离他远一点,别当黏人的家伙,广海不会喜欢你的。”一段具威胁性的宣告,让叶樱觉得莫名其妙。
“别理那个人!”阿y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叶樱的身边,也听到了女人刚才的威吓。
“她是谁?”
“广海的干妹妹。只要是广海身边的女性朋友,都会首先被告知她的意图。”
“哦,原来是只发情的母老虎。”叶樱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端倪。
“咦,怎么没有看到学长?”
“阿章在前面当接待。我们去吃些东西吧。”阿y带着叶樱朝食物区进攻。
“你们两个也太悠闲了吧!死阿y,我在前面都快累死了,也不会过来帮我一下。还有什么好吃的?”
“对不起ㄛ,现在已经肚子饱饱,盘底空空,一点也不剩啰!”阿y说完的同时,正好把最后一块蛋糕吃得精光。
“你真是一个没有良心的外国人!”学长饿的咬牙切齿。
“学长,我的蛋糕给你吧,我喝果汁好了。”叶樱把盘子递给学长。
“哼!还是叶樱懂得敬老尊贤。”蛋糕似乎不够学长塞牙缝,叶樱也把果汁贡献给学长饥渴的肚皮。
“Nightingale,你实在太善良了。我们去看画吧!”
叶樱向后回望会场,却没看到广海的黑色礼服,顿时有些失望。
画展分隔为三区展览室,“思想”,“破”,一直到“延伸。”“思想”所呈现的是极端的自我膨胀,完全的令人喜爱,也完全的令人厌恶。用过量的热情溶解色彩,乱马杂踢的处理画面,但又贴切的表现画意,是一种叶樱无法解释的感觉。相邻隔壁的“破”,主要是描绘人和自然。破壳而出的小生命,破晓的海平面,破坏的疯狂与残忍,破碎的粗糙,破旧的玩具,破口大骂的神情,破涕为笑的喜悦,所有破的缺憾和欣然,全都具体的写实,一种完全描绘的信仰。
叶樱走进明亮的白色建筑物中,这是最后一区展览地,入目眼廉的是一大片的白。特别的隔局与设计,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浸在虚幻的想象里。“延伸”主要是一处画者的世界,是空白,也是另一片天空。特别的是,“延伸”一区只有一幅画,叶樱对于这份安排有种赞佩的同意,这是一种商业与非商业的结合,展现并推销自己。画的尺寸算是相当巨幅,用写实的技巧描写主观的意识,白色纯净的羽毛对比着黑色的天空,隐约拼凑出人形,一个双手迎接的背影,象征着自己,也象征的天空的声音。叶樱抬头凝视着画面,似乎有种饥渴从心底涌出,但同时又得到了满足的缺憾。
看完画展的叶樱心里有种脱离的感觉,像是有缕轻轻的声音,唱着紧扣心弦的歌,那像是自己的替身,又像是背道的自己,到底是谁在远方的天顶歌唱?叶樱想起了徐志摩《想飞》的散文,“飞,人们原来都是会飞的。天使们有翅膀,会飞,我们初来时也有翅膀,会飞。…这皮囊要是太重挪不动,就掷了它,可能的话,飞出这圈子,飞出这圈子!”叶樱看着玻璃门上的自己,寻找着那是否遗落的翅膀?
离开广海画展会场的时候,阿y送给叶樱一本画集,那是阿y替广海拍摄的画集。阿y说,这本是特别为她准备的,广海也同意了。这是份荣幸吗?阿y只说,“这存在着一份特别的意义。”那天,叶樱给了阿y同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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