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雍正年间,河东解州城外有个村子叫孟家岭,孟家岭有个小伙子叫孟青山。
孟青山的母亲十六岁时,由于父亲欠了别人的赌债,为了还债,把自己十六岁的母亲卖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财主做小妾。母亲死也不从,被关了一个月后,让她做了佣人。
后来,她与财主家的一位伙计相爱且怀孕了。财主恼羞成怒,将伙计沉塘,将青山母亲赶出财主家。
由于与伙计私通怀孕,娘家嫌丢人不让她回去,于是,一直寄居在一个废弃的窑洞里,以讨饭为生。
一年后,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孟青山。有了孩子,再出去讨饭很是困难,于是,在别人的撮合下,她带着儿子青山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孟有财。
孟有财老实厚道,心地善良,对青山母子俩很好,尽管穿着粗布衣裳,吃的粗茶淡饭,但青山母亲感觉很幸福。
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年,孟有财上山砍柴,不慎摔下山崖,被人发现时已经昏迷不醒,没抬到家就去世了,五岁的青山又成了孤儿。
那时青山的母亲才二十三岁,她没有再改嫁,独自拉扯儿子生活。
为了儿子能生活得好一点,她带着青山去洗衣房洗衣服,由于天天蹲在潮湿的屋子里洗衣服,年纪轻轻就落下一身病,只要天阴下雨,腿就痛得走不了路。
六岁的青山很懂事,很心疼母亲,常常替母亲洗一些小件衣服。母亲腿疼,他就搀着母亲走。
看到青山从小就这么懂事,母亲心里就有了一些安慰,所有的苦累委屈全都烟消云散了。
然而,孟青山虽然很懂事,但却受到欺负,村里的孩子都说他没有爹,是个小“野种”。
孟青山就回家问母亲,他到底有没有亲生父亲,是不是野种?
每当这个时候,青山母亲心里就隐隐作痛。他对儿子说,你不是野种,你有爹,你爹死了,被财主沉塘了,但你亲爹不是坏人。
于是,她给儿子讲了她的事。之后,谁要是再骂他是野种,他就和谁拼命。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青山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但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原来只是腿疼,现在浑身疼痛,遇到阴雨天,连床也下不了。
十六岁的青山天天上山砍柴赚钱,一方面供他和母亲吃喝,一方面给母亲治病。
但一担柴卖不了多少银子,除了吃喝,剩不下多少。为了给母亲治病,大人们一天只能砍一担柴,他却砍两担。
母亲心疼儿子,说青山啊,别花冤枉钱了,娘的病治不好了。
青山说,娘,哪有治不好的病啊,你别管,儿子一定要治好您的病。
不过,即便是一天砍两担柴也卖不了多少钱,而为母亲买一副药就需要砍五担柴。
于是,除了砍柴,青山还去给有钱人家哭灵。
当地有个习俗,老人去世了,儿女们为了让上天知道他们对父母老人的孝顺和失去父母老人的悲痛,哀求让去世的父母在天堂里过得好一些,便会请专门哭灵的人为自己去世的父母哭灵,哭得越伤心越好。哭一次灵不仅可以赚到二两银子,还能饱吃一顿好饭。如果遇到豪门富户还能得到更多的银子。
然而,哭灵是一种很卑贱的营生,需要扮成死者的孝子贤孙,披麻戴孝,放声悲苦,虽然赚钱却被人瞧不起。
但为了给母亲治病,青山背着母亲去给人哭灵。
由于他在哭灵时,常常想起被沉塘的亲生父亲,心中便悲痛不已,哭到伤心处,眼泪夺眶而出,声泪俱下,那些请他哭灵的孝子也被感动了,便会给他更多的银子。后来,他哭灵的名声也传了出去,更多的豪门富户都花高价请他哭灵。
然而,哭灵的事最终还是被母亲知道了,她对儿子说,你要是再敢去哭灵,我就马上去死……
于是,青山再也不去哭灵了,给再多钱也不去。有一个财主对他说,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就偷偷去一次。青山说,你就是给我一百两银子我也不能去。
不去哭灵了,青山只能继续砍柴赚钱,但砍柴赚钱只能维持母子两人的吃喝,对治疗母亲的病杯水车薪,而母亲的病却越来越严重了。
为了给母亲治病,青山又偷偷去给人哭灵,为了不让外人知道是他,他将自己假扮成一个女的,并对主家说,别让人知道哭灵的是他。
然而,纸里包不住火,哭灵的事最终还是被母亲知道了,母亲便寻了根绳子要上吊。这可把青山吓坏了,他跪在母亲面前发誓说,娘,儿子再也不去哭灵了……
母亲说,青山啊,母亲已经是将死的人了,可你还要娶媳妇过日子啊,哭灵虽然赚钱,但被人瞧不起,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哭灵的男人啊?
青山说,娘,儿子想治好您的病,不愿意看着您受罪啊,不过,娘,您放心吧,儿子再也不会去给别人哭灵了。
说着,母子俩抱头痛哭。
然而,不去哭灵,砍柴又不赚钱,母亲的病还必须治。他听一个大夫说,只要有钱,他母亲的病是可以治好的。青山问大夫,要治好他母亲的病需要多少银子?大夫说,要彻底治好,大概需要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对青山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他一天砍两担柴才能卖五十文铜钱,一两银子一千文铜钱,砍四十担柴才能赚一两银子,靠砍柴给母亲治病根本不行。
但无论怎么样,都要想办法赚钱为母亲治病,必须想办法赚到五十两银子。
这天,青山又上山砍柴,他想到镇上卖了柴买一点肉给母亲改善一下生活。
当砍完第二担柴,已经是半下午了,他挑起一担柴便走,大约走了三里地,他将柴放在路旁一个大石头旁边,然后返回去挑第二担柴,这样,可以利用走路的时间让肩膀休息一会。
当他挑着第二担柴来到大石头旁,却不见了地一担柴。谁这么缺德,把他的柴挑走了?算了,挑走就挑走吧,都是穷人,权当我帮助他了。于是,他把柴放下,想休息一下再走。
然而,当他刚放下柴,却发现大石头下有一个布包。谁的布包丢在这里了?
他拎起布包,感觉沉沉的,打开看,却吓了一跳,原来里面都是银子,足足有一百两。
我的天,一百两银子,可以治好他母亲的病,还能再买十亩水田。
但是,他不能要,丢银子的人一定是带着这些银子去办大事的,咱再需要银子也不能误了人家的大事。何况从小到大,母亲一直教导他不要贪别人的钱财。于是,他决定再这里等银子的失主,他如果发现银子丢了,一定会来这里寻找的。
等了两个时辰,还不见有人来。天已经很晚了,再不走,今天的柴就卖不了了。但他不能走,他走了,丢银子的人就找不到他了,就会误了他的大事。于是,他继续坐在大石头上等。
大约又过了一柱香时间,青山看见一个男人慌慌张张朝这里走来,边走边寻找什么。
男人来到大石头旁,见有人坐在大石头上,赶紧上前询问,这位先生,看见有一个布包丢在这里吗?
青山说,你的布包里面是什么东西?
男人说,是一百两银子。见男人说对了,青山断定这个男人就是失主,于是拿出布包给了男子。
男子一看,一百两纹银一文都没丢,感激地对青山说,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是城里张财主家管家,刚从乡下收租回来,这一百两银子是地租,如果丢了,会被财主赶走不说,一辈子也还不起这么多银子啊,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我跪下给你磕个头吧,说着跪下来要给青山磕头……
青山赶紧把他扶起来说,你这是干嘛呢,银子是你丢的,本就应该还你,不用谢我,以后小心点就是。
男人说,你真是个好人,请留下姓名,改天登门拜谢。
青山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快走吧,回去还要给主家交账呢,我也得赶紧把柴挑到镇上去卖,再晚了就卖不了了。
男人说,我也是回镇上,我帮你挑柴吧。
青山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快走吧,别误了大事,再说,天已经晚了,一个人带着一百两银子走路也不安全。
男人说,那就太谢谢你了,说完便走了。
青山紧赶慢赶来到镇上,幸好还有人要买柴,青山卖了柴,到肉铺给母亲买了一点肉就回家了。
然而,母亲的病越来越重,连肉也吃不下去了,再不治就危险了。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青山心如刀绞,上哪里弄五十两银子呢?
晚上,青山服侍母亲睡下,自己却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五十两银子……
他也想到去借高利贷,但借五十两银子如果到期还不了,两个月就会涨到一百两,拿什么去还?但如果不还,很快会涨到一百五十两,甚至二百两。高利贷不能借,那就是陷阱,无底洞,掉进去就死路一条。
那总不能看着母亲如此受罪吧?而且听大夫说,母亲的病再拖下去,怕是就没治了。
不行,一定要弄到五十两银子。这时,青山突然想起,镇上有个大财主家今天刚死了人,坟墓里的陪葬品一定很值钱,弄一个出来也能值一百两。
他知道盗墓是很不道德的事,据说,盗墓的人,半夜会有鬼来捏他的鼻子,而且阎王会缩短他的寿命,但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要能治好母亲的病,就让鬼来捏他的鼻子吧,就让阎王缩短他的寿命吧……
想到这里,他悄悄起床,拿了一把铁掀就出门了。
摸黑来到一座新坟前,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他拿出带来的酒和香,点燃香,又在坟头倒了一些酒,跪下说,墓主,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来惊扰您的,我是为了救母亲才来盗墓的,如果惊扰了您,就请您原谅,我会一辈子给你烧香磕头的,然后磕了一个头,然后开始挖坟。
大约一个多时辰,终于挖到墓门,打开木门,便看到一副棺材。他又跪下磕了一个头,说,墓主啊,我要打开棺盖了,我拿一个值钱的东西就走……
他打开棺盖一看,吃了一惊,原来躺在棺材里的不是老人,而是一个十分俊俏的年轻姑娘,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他赶紧在心里念叨,对不起姑娘,我要知道坟墓的埋的是一个姑娘,绝不会来盗墓的,但我已经来了,已经惊扰了你,你就原谅我吧,我只拿一件东西就走……
他仔细观看,看到姑娘的胳膊旁边放着一对碧绿的玉镯,他想,这对玉镯应该值五十两银子,于是,他就伸手战战兢兢去拿玉镯,却不小心碰到姑娘的手腕。
但这一碰不要紧,吓得他“啊”了一声,因为他发现姑娘的手腕还是热的,他以为是幻觉,便又去摸了一下,没错,不仅是热的,而且还很有弹性。
这怎么可能,人都死了这么长时间了,皮肤怎么还是热的,而且还有弹性?莫非姑娘没死?
他这才仔细观看姑娘的脸,发现和活人的脸没有多大区别,又将手放在姑娘的鼻子上,但似乎感觉有微弱的气息。姑娘应该还活着,于是,他试着用手摇了一下姑娘的头,突然,姑娘“啊”了一声坐了起来……
一下子把青山吓得晕了过去……
等青山醒来,姑娘已经清醒了,问青山,她怎么会睡在棺材里?是谁把她埋进坟墓里的?
青山心有余悸地说,姑娘,我,我,我是来盗墓的,但不是故意来盗墓的,是因为母亲病了,没钱治病才来盗墓的,刚准备拿走你的玉镯子,却发现你的皮肤还是热的,而且有弹性,所以,才知道你还活着,于是就摇你的头,想让你活过来,姑娘,你是谁,怎么没死就被埋了……
姑娘说,我叫潘玉蓉,就是镇上潘员外的女儿,我得了一种病,很长时间都治不好,可能他们以为我死了才把我埋了吧,要不是你,我还真的就死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快受我一拜,说着要给青山磕头。
青山赶紧挡住她说,我今天来盗你的墓,你不怪罪我我就很感谢你了,还谢啥,快回家去吧,你爹你娘也许正在痛哭流泪呢。
玉蓉说,你也跟我回去,你今天救我一命,我会让父亲重重谢你。
青山说,不了,不了,我就不去了,你父母知道我盗了你们家的坟墓,还不报官抓了我?抓我倒不怕,只是我还要为母亲治病呢。
玉蓉说,那我一个大半夜的也不敢回家啊,你得把我送回家吧。这样吧,我把这对玉镯和其它首饰都给你,你把我送回家怎么样?
青山说,那好,但你回家怎么对你父母说呢?你已经是死人被埋葬进坟墓里,这样大半夜突然回去还不把父母吓死了?
玉蓉说,那你说怎么办?
青山说,要不你先到我家住一晚,明天我先去你家告诉你父母,你没有死,现在在我家,让他们有个准备,然后你再回去……
玉蓉说,这样也好。于是,两个人一起回到青山家。
第二天,青山来到镇上潘员外家,没有见到潘员外,却见到了潘夫人。他就把自己盗墓发现玉蓉没死的事告诉潘夫人,潘夫人说,你先回,我马上派人去接女儿。
然而,青山还没回到家,就被一伙蒙面人抓住,装进麻袋,抬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后,青山被丢进一间黑乎乎的屋子,麻袋被解开,但他不知道这是哪里。
他问外面的看守,这是哪里?是什么人把他转到这里的?
看守说,不想马上死就别说话。
青山心里想,他之所以被抓到这里,应该与玉蓉的娘潘夫人有关,如果是她派人把我抓来的,这里应该是玉蓉的家。但我虽然盗了她家的墓,却救了她女儿,她应该感谢我才对啊,为什么要把我抓起来?这里面应该有猫腻,玉蓉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过了大约两三个时辰,有人从门缝里送来一点吃的说,快吃点,别当饿死鬼。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想杀了我?我就是盗了他们家墓,也不至于要杀了我吧?再说我还救了他女儿,功过相抵也不会这么做吧?
他从门缝里往外看,想看看能不能出去,突然,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却想不起来是谁。他大喊了一声“我要出去——”,那个熟悉的身影听到喊声转过身来。青山这才想起来,这不是那个丢了一百两银子的管家吗?青山又对管家喊道,你过来,我就是捡了你丢一百两银子的人……
看守说,嚷嚷什么?
管家一听,便往这里走过来,走近一看,原来真的是捡银子还他的小伙子,于是,他悄悄地说,别嚷嚷,我想办法放你出去,然后大声说,你胡说什么,我不认得你。又对看守说,把这个人看好,跑了拿你是问。
之后,管家将看守打晕,把青山放了出去,并对青山说,快去报案,不然,玉蓉就没命了……
青山出了潘府,去县衙报了案。很快,潘夫人被抓进县衙,大堂审讯。她如实交代了犯罪事实。
原来,潘夫人是潘员外的正妻,却不能生育。她想把她侄子娘家弟弟的儿子过继过来做儿子,将来继承潘家的家产,但潘员外不同意,坚持要娶二房。潘夫人不愿意又不能公开反对。
潘员外娶了二房后,只生了女儿玉蓉,也没有生下儿子,但即便是女儿,也是潘员外的骨血,也是潘家的后代,比过继外人的儿子强,所以,一直不答应过继妻子的侄子,于是,潘夫人便对玉蓉怀恨在心。
玉蓉一直有病,潘夫人就收买了一个丫鬟,偷偷在玉蓉的药里下了毒药,却不知道这种毒药和大夫开的汤药里一种药中和后失去毒性,造成假死现象。玉蓉的亲生母亲以为女儿死了,悲伤过度,悬梁自尽……
真是蛇蝎心肠,想不到自己的夫人想害死自己的女儿,潘员外气得晕了过去。
潘夫人被判处死刑,秋后问斩。青山盗墓侵犯他人财产,但出于孝心,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又救人一命,功过相抵,被判无罪。
潘员外感谢青山对女儿的救命之恩,又看到青山老实厚道,勤劳善良,孝心感天,便有心让青山做女儿的上门女婿,问女儿玉蓉可否愿意,玉蓉说,她非常愿意。
于是,很快让玉蓉和青山定了亲,又很快大摆筵席,让玉蓉和青山拜堂成亲,并将青山母亲接到潘府,出钱看好了她的病。
玉蓉与青山成亲后,恩爱有加,如漆似胶,甜甜蜜蜜,一年后,生下一对双胞胎。据说,后来,潘员外娶了青山的母亲,一家人亲上加亲,和和美美,日子幸福美满。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来早与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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